课堂互动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在数学课本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周念安用指尖戳着练习题里的函数图像，眼皮像挂了铅块似的发沉——大概是中午的红烧肉太下饭，此刻胃里暖暖的，只想趴在桌上打个盹。她偷偷瞟了眼身旁的沈知意，对方正用红笔在笔记本上标注重点，侧脸在阳光下透着瓷白的光泽，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晰。桌肚里的相机挂件轻轻晃着，银色小兔子的耳朵反射出细碎的光，那是林悦送的礼物，此刻倒成了课堂上唯一的动态风景。

李老师这道题，有没有同学想试试？

李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周念安的困意。她猛地抬头，只见黑板上写着一道解析几何综合题，线条交错的图形像团乱麻，附加条件里的参数a和b纠缠在一起，光是读题就让人头晕。前排同学纷纷低下头翻课本，后排几个总爱捣乱的男生甚至开始偷偷转笔，教室里弥漫着无声的抗拒。

周念安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脑子里飞速运转。她记得昨天沈知意讲摄影构图时提过“对称美学”，此刻竟莫名联想到题目里的椭圆对称轴，忽然灵光一闪——如果把焦点坐标转化成极坐标形式，会不会更简单？指尖刚要碰到桌面准备举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旁的沈知意也动了。

两人的手几乎同时举到半空，像两株突然冒出的春笋。周念安愣了愣，转头对上沈知意的目光，对方眼里也闪着惊讶，随即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阳光恰好落在沈知意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让那抹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李老师哦？周念安和沈知意都举手了？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眼中带着笑意

李老师正好，你们俩上来试试，看看能不能给大家开拓下思路。

他特意把“你们俩”三个字说得稍重，引得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周念安握着粉笔站在黑板前时，手心微微发潮。讲台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其中还夹杂着赵阳那伙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刚要落笔写下第一步转化公式，就听到身后传来沈知意的声音

沈知意可以从椭圆的参数方程入手吗？

她回头时，沈知意正指着题目里的焦点坐标，指尖在黑板上轻轻点了点

沈知意你看这里的距离关系，用三角函数代换可能更简单。

阳光从她身后涌过来，给她周身镀上了层金边，连说话时扬起的发丝都闪着光。

像是有电流窜过四肢，周念安瞬间明白了。参数方程！这正是自己刚才想到的切入点，只是还没来得及梳理清楚步骤。她在黑板左侧写下参数方程的转化过程，sinθ和cosθ的符号在指尖流淌，沈知意则拿起另一支蓝色粉笔，在右侧演算离心率与直线斜率的关系。两人的思路像两条平行线，却在中间某个步骤完美交汇——当周念安写出“联立得△=0”时，沈知意恰好算出了对应的临界值，两个红色的数字在黑板中央遥遥相对，分毫不差。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粉笔摩擦黑板的沙沙声。周念安偶尔侧头，能看到沈知意握着粉笔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阳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落下一小片阴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道复杂的数学题，竟比昨天讨论的摄影构图还要令人心动。沈知意在推导到关键步骤时会轻轻咬下唇，思考时会用指尖敲敲黑板，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周念安悄悄记在心里，像收集着散落在时光里的珍珠。

李老师非常好！

李老师率先鼓起掌来，手里的三角尺在讲台桌上轻轻敲击着

李老师周念安的参数方程转化很巧妙，把几何问题代数化，思路清晰；沈知意的几何意义分析也很到位，从图形对称性入手，更直观。两个人配合起来，把这道题的两种解法都讲透了，值得大家学习！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前排女生们的目光里带着羡慕，连后排几个调皮的男生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周念安的脸颊有些发烫，转身时不小心撞到沈知意的胳膊，两人手里的粉笔同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弯腰去捡时，手指再次碰到一起，这次谁都没立刻缩回，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沾了阳光，暖融融的，连带着心跳都漏了半拍。

林悦看来新同学和班长很有默契啊。

不知是谁在底下喊了一声，大概率是林悦那丫头，引得全班哄笑。周念安的耳朵瞬间红透，像被煮熟的虾子，她慌忙拉起沈知意的手腕快步走下台，座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直到坐回座位，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粉笔灰的干涩和对方皮肤的温软。

坐下时，沈知意悄悄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绿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窸窸窣窣的响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分明

沈知意刚才你的思路好快。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薄荷糖般的清爽，气音拂过周念安的耳廓，留下一阵酥麻。

周念安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冰凉的甜味瞬间驱散了燥热

周念安明明是你提醒得及时，不然我肯定要绕远路

她转头看向沈知意的笔记本，对方在刚才的解题步骤旁画了小小的辅助线，旁边用铅笔标注着“和念安思路互补”，字迹清秀得像枝春芽，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接下来的课堂上，李老师又提问了几个概念性问题。每当老师话音刚落，周念安总能感觉到沈知意投来的目光，像是在确认彼此的答案。有一次讲到双曲线的渐近线时，李老师故意设了个陷阱，问

李老师当离心率e趋近于1时，双曲线会变成什么？

周念安脱口而出：“椭圆！”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不对，果然听到后排传来偷笑声。

这时沈知意在底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指尖在课本上点了点“抛物线”三个字，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像只偷吃到鱼的猫。周念安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却在看到沈知意眼底的光时忍不住笑起来，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甜。

下课铃响起时，陈宇抱着练习册急匆匆地凑过来，额前的碎发都跑得有些凌乱

陈宇沈知意，刚才那道题的第二种解法我还是没弄懂，你能再讲一遍吗？特别是用几何意义求最值的部分，我总觉得绕不过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沈知意和周念安握在一起的笔——刚才两人正凑在一起整理解题步骤，周念安的蓝笔和沈知意的红笔在草稿纸上交错，笔尖偶尔碰到一处，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周念安其实重点在辅助线的构造。

沈知意刚要开口，周念安已经翻开自己的草稿本

周念安我画了图，你看这里……

她故意把本子往沈知意那边推了推，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刚好挡住陈宇的视线。草稿本上除了工工整整的解题步骤，还有几个鬼画符似的小人，是刚才趁老师转身时偷偷画的，此刻正歪着头朝陈宇的方向做鬼脸。

沈知意看到那些小人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用红笔给其中一个画了顶小帽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周念安假装讲解题目，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两人在桌子底下交换着促狭的眼神，把陈宇晾在一旁。

陈宇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头挨着头讨论的样子，手里的练习册渐渐捏出了褶皱。封面上的篮球图案被手指按得变了形，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陈宇那、那我先回去了，不懂再问你们。

转身时脚步有些仓促，差点撞到后排的课桌，引得几个同学侧目。

沈知意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沈知意看着陈宇的背影，小声说，笔尖在草稿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周念安用笔尖戳了戳她画的圈

周念安管他呢，我们的解题步骤还没整理完。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字迹上，像给那些公式镀上了层金边。她忽然想起沈知意昨天在相册里夹着的一张照片，是用慢门拍的星轨，此刻看着草稿本上交织的红蓝线条，竟觉得和那片星空有几分相似。

这时，赵阳带着几个男生从走廊经过，故意在窗外放慢脚步。他用手指关节敲着窗框，发出咚咚的响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知意

赵阳有些人啊，刚转来就想抢风头，真以为自己是学霸了？不过是运气好蒙对了题，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教室，带着浓浓的酸味儿。

周念安抓起橡皮擦就要扔出去，被沈知意一把按住。她的手心微凉，力气却不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知意别理他

沈知意的声音很轻，眼神却很平静，像结了薄冰的湖面

我们的解题步骤，比他的废话值钱多了。”

周念安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笑了。她低头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头发乱糟糟的，穿着肥肥大大的T恤，旁边用箭头标着“赵阳专属”，还特意画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画完把本子推到沈知意面前，带着点邀功的期待。

对方愣了愣，随即拿起红笔，在小人旁边画了个举着相机的女孩，镜头正对着小人，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女孩的头发被画成了利落的短发，像极了周念安的样子。

沈知意这样他就被永远定格成小丑啦。

沈知意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

周念安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看着那个举着相机的小人，突然觉得沈知意或许比自己想象中更懂她。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个用镜头，一个用拳头，此刻却在这张小小的草稿本上达成了奇妙的和解。

后排传来林悦的声音，她正举着一袋薯片朝这边挥手，眼睛亮晶晶的

林悦念安！沈知意！下节课是自习，要不要去小卖部抢最后一瓶冰镇可乐？

周念安刚要应声，就听到上课铃响了。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看到她们摊开的草稿本，笑着点点头

李老师看来你们俩很投缘，连解题思路都这么合拍。周念安，你作为班长要多帮助新同学，沈知意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多问问班长，互相学习嘛。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老师，又在目光交汇时迅速低下头，脸颊都有些发烫。周念安用指尖捻起那枚薄荷糖的糖纸，展开又叠起，听着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在草稿本上缓缓移动，把那些红蓝交织的线条染成了温暖的金色。周念安忽然觉得，这节原本枯燥的数学课，竟成了开学以来最有趣的一节课。大概是因为身旁有个人，能和她在数字与线条的世界里并肩作战，能懂她画的每一个小人，能在她想冲动时拉住她的手，连阳光都因为这份默契而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她偷偷把那张画着两个小人的草稿纸撕下来，小心翼翼地折成小方块，塞进笔袋的夹层里。那里还放着沈知意昨天不小心掉落的一根长发，黑色的，像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另一头，似乎正慢慢延伸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