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正爱你时,一个人的光会笼罩你身边的黑暗。那年韩婧怡遇到了她的光——江锦钰。
春末的凤夹带着夏日临来的燥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湖面微波轻荡。江锦钰推门进来时,白大褂的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她生得周正,眉眼是恰到好处的舒展,鼻梁高挺却不凌厉,薄唇抿着时带点温和的弧度,笑起来眼角会漾开浅淡的纹路,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连带着身上那股属于消毒水的清冷气息,都柔和了几分。
病床上的韩婧怡闻声抬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一下。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那双眼睛格外黑,像浸在冷水里的黑曜石,没什么温度,却亮得惊人。眉骨线条清晰,唇色很淡,紧抿着时透出一股疏离的倔强。碎发落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眉眼,更显得整个人像一株在角落里静静生长的植物,带着生人勿近的清冷,却又在细微处藏着易碎的脆弱。
江锦钰走到床边,将病历夹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是和他长相相符的温和:“韩婧怡是吗?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江锦钰。”
韩婧怡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双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却又像在无声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第二次闯入她世界的人。
韩婧怡望着江锦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被扔到寄宿院那段灰暗日子,是江锦钰像小太阳般照进来。
那时她总因孤僻,家里的事情被欺负被孤立,躲在器材室掉眼泪,是江锦钰循着哭声找到她,将校服外套盖在她肩头,带着奶香的嗓音凶那些欺负人的孩子:“不许欺负她!” 之后的日子,江锦钰常牵她手逛校园,教她折千纸鹤,在紫藤花架下说要做永远保护她的大姐姐。直到某天,家人突然来接她,仓促分别连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此刻,韩婧怡望着眼前的人,喉咙发紧,轻声道:“大…… 江医生。” 江锦钰职业性微笑不变:“嗯,你好!” 韩婧怡眼睫颤了颤,把到嘴边的 “好久不见。” 咽回去,扯出抹淡笑:“嗯,你好。” 窗外蝉鸣渐起,像那年夏天未说完的故事,在病房里,重新续上温柔篇章。不过这一次是她来守护她的大姐姐!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窗户半开,落日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躺在窗棂,将外头梧桐叶子的落影照进屋内。江锦钰的目光落在韩婧怡搭在被子上的手旁,那里放着一只被摩挲得边角发皱的千纸鹤,纸色已经泛黄,却被细心地压得平整。她指尖微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个对你很重要,对吗?”她缓缓蹲下身,视线与病床上的人齐平,声音比刚才更低柔了些,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
韩婧怡的目光从她舒展的眉眼滑到唇边的浅纹,那些被时光模糊的记忆碎片忽然清晰起来——紫藤花架下,孩童模样的江锦钰手把手教她折纸,阳光透过花叶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她说“千纸鹤能带来好运哦”。心口像是被温水漫过,泛起细密的暖意,她愣愣地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嗯。”
江锦钰看着那只千纸鹤,又看了看韩婧怡眼底悄然亮起的光,眉梢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雨滴敲在玻璃上,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情绪缠在一起,温柔得让人不想打破。
韩婧怡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很想问问她,是否还记得那个总跟在身后的小不点,是否还记得紫藤花下的约定。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像在描摹一幅失而复得的画。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院长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锦钰,有点事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江锦钰回过神,站起身时对韩婧怡弯了弯眼:“我先去忙,等下再来看你。”她拿起病历夹,转身跟着院长往外走,经过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目光在那只千纸鹤上停了半秒,才转身离开。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韩婧怡拿起那只千纸鹤,指尖拂过上面的折痕,忽然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金辉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