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却吹不散高三教学楼里沉甸甸的压迫感。后墙的倒计时牌上，鲜红的数字正一天天锐减，从两位数跌成了刺眼的单数，像秒表的指针，每跳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萧希芸把笔捏得指节发白，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歪歪扭扭——这是她第二次站在高考的门槛前，心脏仍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滞涩。
身旁的沈诺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转着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挺直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刷题的节奏平稳得像钟摆。明明是第一次经历这场硬仗，指尖却不见半分颤抖，连翻书的动作都透着股笃定。
放学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萧希芸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偏过头问：“沈诺，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沈诺的脚步顿了顿，手串在指尖转了个圈：“没想好。但肯定不当老师。”
“噗——”萧希芸笑出声，“我以前好多朋友也这么说，结果最后一个个都进了师范。”
“我不一样。”沈诺皱了皱鼻子，语气里的坚定像颗小石子掷进水里，漾开清晰的涟漪，“我绝对不会。”
“好好好，信你。”萧希芸笑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沈诺瞟了一眼，眉毛挑得老高：“哎，你不会每天跟我发完消息，转头就给别人发吧？萧希芸，你这人可真花心，一心能分几用啊？”
萧希芸慌忙把手机往怀里拢了拢，脸颊有点发烫：“我真没有！”她停下脚步，认真地掰着手指，“在班上，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和胡嘉禾。你也知道，胡嘉禾跟我一样是日语生，我们得一起背单词、练听力，相处自然多些。我每天除了去找他讨论语法，就是跑来找你问题目，然后找你们两个玩，剩下的时间才会跟以前的朋友聊几句。但说真的，发消息最多的就你俩。”
沈诺的眼睛忽然亮了，像被揉进了碎金子，嘴角弯成个狡黠的弧度：“是吗？那我就姑且信你咯。”
“本来就是！”肖希诺举着手机晃了晃，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尹吟的聊天界面，“我现在正跟尹吟聊呢，没说几句。跟你讲，她玩手机像个老年人，笑死我了。”
沈诺挑眉：“哦？”
“真的！”肖希诺笑得肩膀直颤，“我跟她讲最近很火的那个梗，她回我个‘？’；跟她说学校门口新开的网红奶茶，她问我‘那是什么牌子的感冒药’。每次跟她聊天都像在跨服交流，她老人家仿佛活在十年前！”
沈诺跟着笑起来，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那确实挺有意思。”
萧希芸边说边比划，手指在空中戳戳点点，“我给她发了个‘绝绝子’的表情包，她居然回我‘这小孩长得真精神’，我算是服了。”
沈诺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她。夕阳的余晖漫过她的下颌线，把她的笑染得暖洋洋的：“那你跟她聊天，是不是像在教小学生用智能手机？”
“差不多！”萧希芸夸张地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弯着嘴角，“不过也挺好的，感觉她活得特开心，不像我们，天天被卷子追着跑。”
夕阳渐渐沉到树梢后，把天空染成温柔的橘粉色。肖希诺看着沈诺眼里跳动的笑意，忽然觉得心里的紧绷感松了些——原来再沉重的倒计时，也挡不住少年人眼里的光，挡不住放学路上这些细碎又鲜活的瞬间。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岔路口。沈诺抬手看了眼表，校服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那只电子表——屏幕编的漆都有点掉，用的挺久的了，却走得精准。“我妈让我早点回去吃晚饭，说给我炖了鸡汤。”她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到萧希芸手里，“橘子味的，提提神。”
糖纸在掌心窸窣作响，橘子的甜香混着晚风漫上来。萧希芸捏紧那颗糖，忽然觉得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好像也没那么刺眼了。“明天早自习给你带酸奶啊。”她朝他挥挥手，转身时，听见沈诺在喊：“萧希芸，明天见啊！”
她笑着回头，看见少女站在路灯下，校服被风鼓成小小的帆，眼里的光比天上初亮的星子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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