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雪:凤钗与蟒带》第六章
陆温辞领兵出京的第七日,边关传来捷报——匈奴前锋在长城脚下被击溃,主帅被斩,残部退回漠北。消息传到宫里时,宋今禾正在教陆明玥写“安”字,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一滴墨晕开,恰好遮住了“安”字的宝盖头。
“娘娘,您怎么了?”陆明玥仰着小脸看她,眼里的雀跃还没褪去,“爹爹打赢了,是不是很快就能回来?”
宋今禾放下笔,指尖拂过那团墨渍:“快了。”她望着窗外,檐角的冰棱在日光下闪着光,像极了陆温辞佩剑上的寒光。
可捷报之后,连着三日再无消息。派去的信使如同石沉大海,摄政王府的管家每日都来宫门口候着,鬓角的白发一日比一日多。
“娘娘,要不……再派些人去打探?”青禾看着宋今禾日渐苍白的脸,终是忍不住开口。
宋今禾正在翻看边关舆图,手指在“狼居胥”三个字上反复摩挲——那是陆温辞说过要去的地方,说要像霍去病那样,在那里勒石记功。
“再等等。”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从不失信。”
第四日清晨,坤宁宫的门被撞开,满身血污的亲兵跌跌撞撞闯进来,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布包:“娘娘……王爷他……”
宋今禾的手指猛地攥紧舆图,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说清楚!”
“王爷追敌至漠北,中了埋伏……”亲兵的声音哽咽,“这是从王爷身上找到的……”
布包打开,里面是半支梅花簪——簪头的梅花断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簪杆,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宋今禾的眼前一阵发黑,手里的舆图飘然落地。她想起陆温辞临走时,腰间的梅花簪明明还好好的,那时他说:“臣定会带着它回来。”
“太后驾到——”
太后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宋今禾猛地站稳,抓起那半支簪子攥在掌心,簪尖刺破皮肤,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皇后,”太后走进来,看着地上的舆图,笑得眼角堆起褶皱,“摄政王怕是回不来了。依哀家看,不如让陛下下旨,追封他个谥号,也算全了君臣情分。”
宋今禾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还没死。”
“哦?”太后挑眉,“难不成皇后还能让他起死回生?”
“差不多。”宋今禾忽然笑了,从袖中取出兵符,“传哀家旨意,调江南水师北上,沿黄河逆流而上,直插漠北腹地。再让雁门关守军从西侧包抄,告诉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了:“皇后疯了!江南水师是用来防倭寇的,岂能轻易调动?”
“倭寇?”宋今禾的目光扫过殿内的龙纹柱,“现在最大的祸患,是那些以为能拿捏大胤的人。”她举起那半支梅花簪,声音冷得像冰,“陆温辞若死了,我就让漠北的匈奴,为他陪葬。”
亲兵忽然喊道:“娘娘!您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宫墙外的朝阳里,一队玄甲骑兵正冲破晨雾而来,最前面的那人身披红袍,腰间的梅花簪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虽然簪头的梅花没了,可那熟悉的身影,不是陆温辞是谁?
宋今禾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看着他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地朝坤宁宫走来,玄色蟒袍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却笑得像个孩子。
“臣……回来了。”他在她面前站定,举起手里的东西——是颗匈奴王的头颅,“娘娘看,这算不算勒石记功?”
宋今禾忽然扑进他怀里,拳头捶打着他的后背,眼泪打湿了他染血的衣襟:“陆温辞,你这个骗子!你说过会带着簪子回来的!”
陆温辞忍着伤口的剧痛,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簪子断了,但我回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颗鸽血红宝石,“我把它补上,好不好?”
那是当年他送她凤钗上的宝石,后来她说不喜太过张扬,让他收了起来。
殿外的朝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温暖的薄纱。宋今禾忽然想起那年在太学,也是这样的晨光,他趴在她的书案上睡觉,鬓角的碎发被阳光染成金色。
那时的光,和现在的一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