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宫---

寝宫偏安宫苑角落，连窗棂上的雕花都是浅淡的木色，没缀半点金漆

帐子是洗得发柔的月白色，垂着细穗，被穿堂风拂得轻轻晃，帐边搭着半件素色夹袄

—— 是皓魄刚才怕她冷，随手搭在那的

矮几上摆着只粗瓷药碗，黑褐色的药汁剩了小半，碗沿沾着点药渣，旁边放着块咬了一口的桂花糕，该是她没力气吃完的

来萤静静地躺在并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干净的床榻上，皓魄小心地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正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着温水

殿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清冷，与九公主宫殿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但好在窗明几净，透着一种艰苦环境下的韧劲

“皓魄，”

来萤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虚弱，她轻轻拉住皓魄的衣袖

“你说……明月妹妹她，或许……是真的变了吧？她刚才的样子，和以前完全不同。那药，好像也确实有效。”

皓魄喂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阿萤，不要轻易相信她。她诡计多端，谁知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说不定是更恶毒的算计。”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脑海中却挥之不去来明月那张被苦参片扭曲的脸和那句“我只心疼姐姐”，那反应真实得可怕

来萤微微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嫉妒和恶意，反而像是……愧疚？而且，她若真想害我，何必多此一举放你走，又送药来？”

皓魄沉默了片刻，将水碗放下，把来萤小心地放回枕上躺好，为她掖好被角：

“你先别想那么多，养好身体最要紧。我会守着你，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来萤安心地闭上眼睛，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皓魄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凝重和疑虑。来明月的转变太过突兀和诡异，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庭院里那棵抽了新芽的柳树，指节悄悄攥紧，眉峰拧成了疙瘩。他绝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变好，尤其是来明月这种根子里已经烂掉的人

--镜头切回来明月--

一事完一事，宫道旁的海棠开得正艳，粉瓣落了一地，沾在来明月的湖蓝色裙摆上，像撒了把碎胭脂

从朝晖宫出来，明月只觉得浑身一轻，那块压在心里的巨石总算搬开了一块。嘴角疯狂上扬，她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当场笑出声来

小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公主的表情，心里更加疑惑了：公主去见六公主和那个凶巴巴的公子，不仅没吵架，出来还这么高兴？这太反常了！这跟她听说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阿影始终跟在斜后方的阴影里，黑劲装贴在身上，只腰间佩刀的银鞘偶尔反光。他没说话，却把来明月的嘴角抽搐以及她跟小蓉的话都听在耳里，周身冰冷的气息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刀柄，蒙着黑布的脸，悄悄朝来明月的方向偏了偏。不过，他感觉到，附近有人在靠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着。

她太兴奋，没注意自已走的方向，七拐八绕地又回到了御花园，一想到昨晚在这里荡秋千落水的溴事……

“真是的！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那个扫把星了！”来辉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最后一口桂花糕吃掉，“扇子”她说着把手伸过去，那丫鬟把手里的东西给她。来辉接过时，那丫鬟说：“公主，她不出来，说不定怕是害怕你了”。来辉嗤笑一声，索性就摆了摆手，洋洋得意的说：“那肯定的，瞧她那蠢样儿，跟她妈没什么区别”然后两人大笑。来辉笑完好像看见了什么，丫鬟也不笑了，也跟着来辉的目光看去。

“阿嚏！”明月打喷嚏，下意识地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别的地方再熟悉熟悉皇宫地形。毕竟书里面的描写太单调，大部分剧情就是为衬托男女主而生，很多细节和地方她根本不知道

记忆却又闪现出一些画面：

原主小时候对那些哥哥姐姐们有种畸形的讨好欲：她太清楚原主的委屈了—— 小时候原主总凑到来辉他们跟前，想跟他们一块玩丢沙包，来辉却故意把沙包扔到泥里，笑着让她 “捡了才给玩”；她把父皇赏的糖分给二皇兄，二皇兄却当着下人的面把糖扔了，说 “晦气东西”；找父皇告状，父皇正忙着跟美人喝酒，挥挥手让她 “别闹”；找孙嬷嬷哭，嬷嬷只能偷偷给她擦眼泪，劝她 “忍忍就好”；找皇后 —— 那位 “后妈”，皇后只笑着对那些哥哥姐姐们说 “公主年纪小，哥哥姐姐要让着”

本来挺正常的性格，也试过反击，但得到的只是更汹涌的谩骂和孤立，连哥哥姐姐们的下人都敢嘲讽她。无论她闹得多凶，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被人彻底“晾”在一边，无视她的所有情绪。

当她发现，只有当她干起坏事、闯下大祸时，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盯上了最安静的五公主来夕。那天御花园的池塘边开着睡莲，她骗来夕 “水里有金红色的鱼，比父皇御花园的还好看”。等弯腰低头，她猛地伸手按住来夕的后颈，把她的脸按进水里。来夕呛得直咳嗽，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她却站在旁边笑—— 看着来夕害怕的眼神，她忽然觉得，自己终于不是那个被忽略的 “透明人” 了

看着她惊恐挣扎才拉起来，然后大笑跑开。那次，她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其他皇兄皇姐的“惊呼”和“关注”。虽然全是斥责，但她畸形的内心却得到了一种扭曲的满足。就这样，她在被孤立、渴望关注、以及恶意的引导下，慢慢扭曲。用最糟糕的方式，刷着可怜的存在感

可她不知道，来辉他们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嘲讽：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只能靠干坏事刷存在感。在他们眼里，她从来都是个街边杂耍来的

明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后边两人也跟着。一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侧，另外一个则是时不时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眼神明亮的很。前面忽然传来一阵风铃声，顺着声儿望去，柳荫下挂着两架秋千，木架缠满了青藤，秋千座上铺着软垫，看着倒软和

小蓉眼睛亮了亮，又怯怯地开口：“公主，前面有秋千呢…… 奴婢听别的宫女说，荡起来能接住风，可舒服了。您要不要试试？”她说着，还偷瞄了眼阿影，怕自己提的要求不合公主心意

被叫住的来明月回神过来，她连忙摆手：“不了不了！”，瞅着那秋千，将方才原主的记忆冲刷掉。那秋千的确令人很心动，可一想起昨晚在这御花园，遇到个自称 “邻国王子” 的登徒子。那时都掉水里了，还想凑近跟她胡搅蛮缠，要不是阿影及时赶过来把她捞走，差点就要“原形毕露”了—— 那糗样现在想起来还脸红

她脚步顿了顿，刚想摇头，却看见小蓉眼里那点期待的光。又软了心：这小丫鬟跟着自己，天天提心吊胆的，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不过是想让自己开心点。但也不想扫小蓉的兴，毕竟小蓉也只是想讨好她，便缓和了语气道：“改天吧，今天先逛逛皇宫，认认路。”而阿影默默地听着，记住了明月喜欢荡秋千

正说着，一个尖酸刻薄、带着风辣口音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明月妹妹吗？这么清闲有空逛园子啊？”

好家伙！这不是那原主的“好”大皇姐来辉，还能是谁？看到她那张好看又幼态脸，想到原主打小就遭到的精神霸凌，这个大皇姐也是作俑者之一，整的明月心里就蹭蹭冒火

小蓉再怎么单纯，也是知道眼前的这个长公主显然就是来找茬的。而阿影已挡在明月身前了，来辉即不满想喊他走开，但又因为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又忌惮得站在原地。

而明月可不想跟这个皇姐扯上关系，原剧情里女配就是被这种人不断误导、煽风点火。而且这个皇姐还带头欺负她的手下，美其名曰“管教”，阿影和前边那几个倒霉丫鬟都没少被她磋磨。最可气的是原主那个窝囊废，有时候为了融入她们，或者怕被欺负，竟然还跟着皇姐一块欺负自已人！也是神了！

来明月强制压下原主记忆带来的烦躁，手也没忘记悄悄地轻拉小蓉跟阿影往自已那稍微靠靠。小蓉下意识地往那靠，而阿影却没动，注意力全在来辉他们身上。明月便走在阿影前边，扯出个敷衍的笑：“皇姐说笑了，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阿影仍然还在那，明月呢，现在的语气跟往日完全不是一个人。对来辉来说，冲击挺大的，怪不得宫里老是最近传关于九公主的事。

说实话，她就是觉得，这个装货怎么可能会变？说不准是在玩什么，又想吸引人注意。而明月现在只想赶紧走，跟来辉多待一秒都觉得膈应。行了礼，示意小蓉和阿影跟上

大皇姐来辉却不打算让她就这么走，她今天就是来找不痛快的，并且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平衡，眼前这人若是真变了，那以后还欺负谁呀？谁来给她弄点乐子啊？

她想着，故意避开阿影，往前凑了两步挡住明月跟小蓉两人，故意用扇子挡着嘴，声音不大却够周围宫女听见：“妹妹这透气，倒是悠闲。不像我，刚从母后宫里出来，还得去查宫人的差事 —— 哪像妹妹，天天只知道玩。”

来明月皱了眉，意识到眼前的人纯铁了心要骑在头上拉屎的节奏，她便语气放的很自然，还带着不悦地说：“皇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来辉没料到眼前的妹妹突然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旁边的丫鬟扮起嘴替：“我家公主就随口说说而已，九公主也太经不起玩笑了吧？”

来明月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地都不打算让路，本来压着的心里火气又往上冒，但她感觉到小蓉在抖，继续偷偷地背出一只手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别怕。而在一边沉默已久的阿影开口道：“主子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

他只说了这一句，没有提高声调，但那股常年游走于黑暗与血腥中淬炼出的冷冽煞气，瞬间弥漫开来。那丫鬟被他“看”得腿一软，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地就往来辉身后缩，半个字都不敢再吭。来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气势噎了一下，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刀锋刮过皮肤，敢怒又不敢言死死的看向阿影。

明月也没惯着来辉，直接挡在阿影跟小蓉前边，并且直视来辉跟她丫鬟的目光，说了句简单话：

“我的人，轮不到你的人来教训。”

眼看气氛僵住，小蓉看着公主似乎处于上风，又想起公主今日待她的温和，脑子一热，竟鼓起勇气往前半步，声音微颤却清晰：“辉公主，我们公主今日确实身体不适……”

来辉猛地扭头瞪向小蓉，火气“噌”地窜起。她身旁的丫鬟立刻尖声骂道：“贱婢！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话音未落，扬手就朝小蓉的脸狠狠扇去！

小蓉吓得闭紧眼，预期的疼痛却未到来。

她眯眼一看，只见明月竟已精准地攥住了来辉丫鬟的手腕！五指如铁钳，捏得那丫鬟腕骨生疼，瞬间变了脸色。

“皇姐，”明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钉在来辉脸上，“你的人，很喜欢替主子动手？”她猛地将丫鬟的手腕狠狠一甩，那丫鬟惨叫一声，踉跄着撞在来辉身上，主仆俩险些一起栽倒。

来辉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瞪着明月。“还是说，”明月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贴着来辉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一字一顿，“皇姐就喜欢揪着别人的辫子，找、存、在、感？”

来辉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近和直戳心底的话气得浑身一抖，正要发作——

“铮！”剑身映着残阳，泛着血红的光

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阿影的短剑已出鞘半寸，冰冷的剑锋精准地横在了那个还想上前帮腔的丫鬟颈侧。剑刃贴着她跳动的脉搏，再多一分力便能见血。

那丫鬟瞬间僵成石雕，连呼吸都停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阿影蒙着眼布的脸微微偏向她，无需言语，杀意已如实质般蔓延。

来辉脸色铁青，看着横在丫鬟颈侧的剑锋，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敢再说，拽着几乎瘫软的丫鬟，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掉在地上的扇子都顾不上捡。

明月没搭理那两人，拉着小蓉的手腕，又扫了眼阿影。短剑无声归鞘，仿佛从未出过。明月看着来辉她们的背影，暗暗松口气，转身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小蓉，无奈道：

“走吧。以后机灵点，别硬撞。”

小蓉后怕又对明月跟阿影感激地连连点头

---静宜宫---

静宜宫比来萤的寝宫还素雅，院子里种着几丛兰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兰香

来夕正坐在窗边绣帕子，浅青色的帕子上绣着朵小小的兰花，她手指纤细，动作轻缓，像怕碰坏了帕子似的

也是来明月今天要找的下一个目标

来夕是一个真正安静如水的公主，体弱多病，深居简出，仿佛皇宫里的隐形人，她身边只有两个老实巴交的丫鬟陪着

明月来这也是来道歉的：

为原主当年把她按进水里的那件混账事

来夕身边的两个丫鬟看到九公主驾临，如临大敌，紧张地挡在殿门前，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和恐惧：

“九公主……您、您有何贵干？我们公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来明月看着她们戒备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无害：

“我只是来看看五皇姐，说几句话就走，绝不打搅她休息。”

这时，殿内传来一个轻柔虚弱的声音：“让明月妹妹进来吧。”

明月走进殿内，这里比来萤那里更显冷清朴素，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来夕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身形单薄，但眼神很平静，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妹妹怎么有空来了？”

来明月看着她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忽然觉得原主当年真是造孽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打直球：

“五皇姐，我是来为很多年前，在御花园池塘边……把你按进水里的那件事道歉的。对不起，那时候我太小，太混蛋，做了非常非常错误和恶劣的事情。我知道道歉没用，也可能吓到你了，但我必须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来夕静静地听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一丝释然，手里攥着手帕又是松开点又是抓着

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都过去很久了。妹妹……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来明月苦笑一下：“人总会变的。姐你好好养身体，我不打扰了。”她放下带来的一些温和的补品，便告辞离开。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来夕细弱的声音：

“…… 真的吗？”明月脚步顿住，回头看见来夕抬起头。对方眼里带着点不确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明月内心总觉得被轻轻敲打了一样，不疼偏偏却很难忘。便心里一软，点了点头：“真的。”

----忆念宫----

算是解决完一桩心事，周周转转又回到了忆念宫。而在明月回宫时，跟小蓉唠嗑丝毫没注意到后边的阿影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耳廓微动，似乎捕捉到了内殿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公主的呼吸声，但他索性先继续跟上她们

天已经有点擦黑了，殿里点着银灯，暖黄的光洒在地毯上，下人们正忙着收拾屋子。

有的在叠被子，有的在摆晚膳，见她回来，都低着头行礼：“公主回来了。”

是孙嬷嬷给明月找来的一些下人们，这时她迎上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明月现在内心只想跟她的床进行一场“双排”上分赛，累得眼皮都在打架

她听完嬷嬷的絮絮叨叨后，便随便回复了几句，敷衍地说了句“嬷嬷我歇会儿”。连晚膳都没心思看，就直奔内殿她的豪华大床，嘴里念叨着：“床！我的亲亲床！我来了！”

只想扑到床上—— 今天跑了一天，跟来辉扯了半天，还去道歉，累得她骨头都快散了。她踢掉鞋子，掀开被子就往床上躺，手刚碰到床垫，就摸到个温热的东西—— 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布料的触感

“？”

来明月瞬间僵住，猛地掀开被子 ——

只见筱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湿润又带着决绝的羞耻，正蜷缩在她的被窝里！

正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件浅粉色的里衣，头发散在肩头，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点慌乱和无奈

他看见来明月，身子明显抖了一下

“公主……”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奴……来伺候您……”

大脑 “嗡” 地一声

不是？这对吗？

脑瓜子里 “多人同床” 的画面瞬间冒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思考不了多久，吓得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摔在地上，忘了平时的形象。直接爆国粹：“卧槽！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第9章：不是？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