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醺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桂花开了，甜腻的香气飘散在每一个角落。周五晚上，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顾岑落。另外两个室友都回家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静谧。

"要不要尝尝这个？"顾岑落突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我凑近，闻到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桂花酿，家里寄来的。"她晃了晃瓶子，嘴角带着罕见的、轻松的笑意，"度数不高，甜甜的。"

我从未见过顾岑落喝酒的样子。她总是那么克制，那么清醒。但今晚，在昏黄的台灯下，她眼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跃动的光彩。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盘腿坐在她的床铺上，共用一个瓷杯。桂花酿入口甜润，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滑过喉咙时却留下一线灼热。顾岑落喝酒的样子很好看，仰头时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喉结轻轻滚动。一杯下肚，她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好喝吗？"她问我，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沙哑。

"嗯。"我点头，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她近在咫尺的目光。

我们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她说起家乡的桂花树，我说起小时候偷吃邻居家桂花糕的糗事。笑声在小小的宿舍里回荡，桂花酿的甜香混合着她身上那股始终如一的柠檬气息，酿成一种令人微醺的芬芳。

不知过了多久，酒瓶已经见底。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纱。顾岑落的脸在我眼前晃动，她的眼睛比平时更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你...醉了。"她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才没有。"我反驳，却发现自己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伸手想去抓她的手指，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我。顾岑落的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近到我能数清她的睫毛，近到我能闻到她呼吸里桂花酿的甜香和柠檬气息的交织。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通红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积压已久的情感终于决堤。我们的唇瓣轻轻相触，像两片飘落的桂花，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但触感却是真实的。她的唇比想象中柔软，带着桂花酿的甜和一丝微凉。这个吻浅尝辄止，却像一道闪电击中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分开时，我们都愣住了。顾岑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酒似乎醒了大半。她的脸颊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残留的触感在灼烧。

"我...我去洗漱。"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是逃离。宿舍门被轻轻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心跳如雷。

指尖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和气息。酒精的作用下，这个吻像一场梦，美好得不真实。但空气中残留的桂花香和柠檬气息却在提醒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岑落回来时，我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背对着她，假装睡着了。我听见她轻手轻脚地关灯，上床，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耳边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旁边床铺上她均匀的呼吸声。那个短暂的吻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我头痛欲裂，昨晚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慢慢拼凑。那个吻...是真的吗？还是酒精作用下的幻觉？

我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顾岑落的床铺。她已经起来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宿舍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她的书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旁边是一张字条：

"解酒的，趁热喝。我去图书馆了。"

字迹依旧清隽有力，看不出任何异常。没有提及昨晚的事，仿佛那个吻从未发生过。

我捧着那杯蜂蜜水，温度刚好，甜度也刚好。杯壁上还残留着她的指纹。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宿醉的不适，却无法抚平心中的忐忑。

她记得吗？她在意吗？还是...她后悔了？

一整天，我都在图书馆、教室、食堂之间游荡，试图偶遇顾岑落，却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直到傍晚，我才在宿舍楼下的小路上遇见她。她抱着一摞书，低头走路，夕阳的余晖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顾...顾岑落。"我鼓起勇气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我。阳光照进她的眼睛，像是融化了往日的冰冷，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嘴唇微微抿着，像是在犹豫什么。

"昨晚..."我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

"桂花酿后劲挺大的。"她突然打断我，语气平静，眼神却闪烁不定，"以后...还是少喝点。"

我的心沉了下去。她是在回避...是在告诉我，那个吻只是酒精作用下的意外，不代表任何意义。

"嗯。"我低下头，感觉眼眶开始发热，"对不起，我..."

话未说完，一个微凉的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顾岑落的脸突然靠近，近到我能在她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惊愕的表情。

"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我...没控制住。"

她的拇指轻轻擦过我的下唇，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那个触感和昨晚的吻重叠在一起，让我的呼吸几乎停滞。

"我..."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犹豫和羞涩，"...不后悔。"

说完这三个字，她迅速收回手，耳根红得像要滴血。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快步走开，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在夕阳中慢慢消散。

我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她刚刚抚过的地方。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她不后悔...这意味着什么？那个吻对她而言，也不仅仅是酒精的作用吗？

回到宿舍，我发现枕边除了每晚雷打不动的柠檬糖外，还多了一小枝新鲜的桂花，金黄的花朵散发着甜腻的香气。花枝下压着一张字条，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晚安。落。"

没有疏离的"顾岑落"，只有一个亲昵的"落"。这个小小的改变，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通往她内心世界的大门。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枝桂花，放在鼻尖轻嗅。甜香中，似乎还混着一丝熟悉的柠檬气息。今晚的柠檬糖格外甜，甜到心尖发颤。

桂花酿的甜香里，一个醉意朦胧的吻打破了所有界线。晨光中她指尖的温度和那句"不后悔"，比任何告白都更让人心颤。一枝小小的桂花，一个简单的署名，是她在疏离外表下，最勇敢的靠近。

我小心地将那枝桂花夹进日记本里，连同那张字条一起，珍藏起这个秋天最甜蜜的秘密。酒精会挥发，但唇上那个轻如蝶翼的触碰，和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温柔，却永远烙印在了记忆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