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欢的课桌里,那个装着奶糖的玻璃罐渐渐空了。
她每天都会往江驰的座位上看几眼,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背着书包走进来,校服拉链松垮地挂着,挑眉问她“这题都不会?”。
可那个座位始终空着。
直到周三下午,宋言突然在放学路上拦住了她。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搓了半天手,才艰涩地说:“陈欢,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陈欢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两天,”宋言的声音压得很低,“上次打江驰的那几个混混,从少管所出来了。”
陈欢的指尖瞬间冰凉:“他们……他们又去找江驰了?”
宋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就在他家附近的巷子里堵的他。听说江驰跟他们打起来了,虽然没吃大亏,但……还是被他爸知道了。”
陈欢的呼吸顿了顿,攥紧了书包带:“那江驰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伤倒不重,就是……”宋言叹了口气,“他爸气疯了,觉得他就是在国内惹事的根,当天就订了机票,把他送美国去了。”
“美国?”陈欢像是没听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声音发颤,“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宋言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有些不忍,“他走得急,手机还是被没收的状态,根本没法联系你。临走前他托我给你带句话……”
陈欢屏住呼吸,等着他说下去。
“他说,”宋言的声音轻了些,“让你别等了。”
“别等了……”陈欢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墙。
原来那天香樟树下的“等我”,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她想起他写在纸条上的歪扭笑脸,想起他教她垫球时落在耳后的呼吸,想起他塞给她的热豆浆,想起他桀骜眼神里藏着的那点温柔……这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回,最后都定格成他空着的座位。
“他还说,”宋言补充道,“让你好好读书,别想太多。”
陈欢低着头,没说话,肩膀却轻轻抖了起来。她不想在宋言面前掉眼泪,可眼眶里的热意怎么也压不住。原来再乐观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宋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其实江驰也不想走的,他跟他爸吵了好几次……但你也知道他爸的脾气,说一不二。”
陈欢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
宋言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告诉陈欢,江驰被送走的前一晚,偷偷给他打了个电话,声音哑得厉害,只反复问“她会不会难过”,最后还说“要是她问起,就说我在这边挺好的”。
那个总是用桀骜伪装自己的少年,终究还是把最软的心思,留给了她。
陈欢沿着放学的路慢慢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显得格外孤单。走到分岔路口,她习惯性地停下脚步,往江驰平时回家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那个插着裤袋的桀骜身影。
口袋里的那张纸条还在,被她摸得有些发皱。“等我”两个字像是带着温度,却烫得她心口发疼。
她知道江驰的身不由己。他像被线牵着的风筝,看似自由,却始终被父亲的意愿拽着方向。而她,只是他短暂停驻时,偶然遇见的一阵风。
回到家,奶奶看出她心情不好,问她是不是在学校受了委屈。陈欢摇了摇头,强扯出一个笑:“没有,就是有点累。”
她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空了的玻璃罐,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翻开数学笔记,上面还有江驰以前给她划的重点,字迹张扬,带着他独有的风格。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她不知道江驰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美国那么远,隔着时差和山海,他们的联系,似乎从他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被硬生生掐断了。
可她还是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轻轻写下一行字:
“江驰,一路顺风。”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打湿了未完的夏天。陈欢看着那行字,心里默默念着: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回来,或者……等我慢慢走出来。
只是那声没说出口的“再见”,终究还是哽在了喉咙里,成了这个夏天最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