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拆线那天，沈翊特意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袖口系得整整齐齐。他站在诊室门口等，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重新打印的画展门票——上次那张被他在ICU外攥得皱了边。
“愣着干嘛？”杜城走出来，步子还有点虚，但已经不用人扶了。他看沈翊站在原地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吓着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沈翊把信封递过去，指尖有点抖：“下周六，画展最后一天。”
杜城接过信封，拆开时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门票上印着莫奈的睡莲，蓝紫色的光影温柔得像傍晚的风。“正好，”他抬头笑了，“医生说我下周末能出院。”
回去的路上，两人沿着医院外的林荫道慢慢走。秋末的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杜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和沈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只并排散步的鸟。
“想吃城南的馄饨了。”杜城突然说，“加双蛋那种。”
沈翊侧头看他，发现他耳尖有点红，大概是走路累着了。“我去买，你在这儿等着。”他转身要走，却被杜城拉住了手。
这次杜城没立刻松开，就那么牵着他往前走。沈翊的手很凉，被他掌心的温度裹着，慢慢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杜城指尖的薄茧，划过自己的指缝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馄饨摊的热气氤氲开来，老板熟稔地打招呼：“城队好些了？沈老师上周还来问过你呢。”
沈翊低头搅着碗里的葱花，没接话。杜城坐在对面，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这碗馄饨比平时香了不少。
“其实，”杜城吸了口热汤，声音混着水汽，“那天在仓库，我以为自己撑不住了。”
沈翊的手顿了下，勺子碰到碗沿，叮地响了一声。
“脑子里就想着，你画我的那幅画还没画完。”杜城看着他，眼神很亮，“还有画展，答应你的事，不能食言。”
馄饨摊的电视在放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嗡嗡作响。沈翊抬起头，正好撞进杜城的眼里，那里面有他熟悉的坚定，还有些藏得很深的、像温水一样的东西。
“不会食言的。”沈翊轻声说，把自己碗里的蛋夹到杜城碗里，“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杜城没推拒，一口咬下去，蛋黄流出来，烫得他龇牙咧嘴，却笑得眼睛都弯了。
出院那天，沈翊来接他。杜城的行李很少，只有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还有那个放着画和门票的抽屉，他坚持要自己拿着。
“画室收拾好了，”沈翊替他拉开车门，“你住那边方便些，离医院近，我也能看着你换药。”
杜城坐进副驾，看着沈翊绕到驾驶座，突然觉得这场景很熟悉——像无数次出完外勤，他开车，沈翊坐在旁边看卷宗，车厢里只有空调的风声。但这次不一样，空气里飘着沈翊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阳光的气息，让人心里发暖。
车开过美术馆时，沈翊特意放慢了速度。馆外的海报还没撤，莫奈的睡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周六上午九点？”杜城问，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嗯。”沈翊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我订了馆里的讲解，据说有莫奈晚年的手稿。”
“听不懂也得听？”杜城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听我的就行。”沈翊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落满了星星，“我讲给你听。”
车窗外的树影向后退去，杜城看着沈翊的侧脸，突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挡位上的手。沈翊的手指颤了一下，却没躲开，任由他握着。
阳光从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个不会醒来的梦。杜城想，或许比起枪林弹雨的惊险，这样平淡的日子，才是他和沈翊最该拥有的结局——有画，有光，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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