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预警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时，舷窗外的天色正酝酿着一场黄昏。云层被夕阳染成熔金般的颜色，厚重地铺展在跑道尽头，像一幅浓墨重彩却笔触苍凉的油画。顾青裴摘下降噪耳机，指尖在微凉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才缓缓起身。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机场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却像是敲在空旷的心脏上。他回国的消息压得很实，除了助理和少数几个必要对接的人，鲜少有人知晓具体行程。这三年在新加坡，他习惯了低调，也刻意与京城的圈子保持着距离——尤其是与那个姓氏相关的一切。
然而，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落在出口处那道挺拔的身影上时，顾青裴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是原炀。
三年未见，他褪去了几分少年人的桀骜，轮廓更加硬朗深邃，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气场凛冽。他就那样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松，眉宇间拧着一股熟悉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沉郁，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人。
顾青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果然还是来了。
他早该想到的。当年他不告而别，断得那样干净利落，以原炀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这三年杳无音信，这份恨意大约是被养得愈发醇厚了。如今他一回国，对方就精准地堵在了这里，显然是算准了他的归期。
是来质问？还是来羞辱？或者，只是想再看一眼他落魄的模样？
顾青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涩意。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指尖触到丝质面料下微微跳动的脉搏，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只是眼底的温度冷得像结了冰。他抬步，目不斜视地朝着出口走去，准备好迎接一场难堪的对峙。
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原炀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水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记忆像是被这味道勾动的潮水，瞬间漫过堤坝，那些争吵、纠缠、失控的夜晚，还有最后他决绝地关上公寓门时，原炀那双通红的眼睛……
顾青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一片清明的冷静。都过去了。
他预想中的拦截没有到来。
原炀的目光扫过他时，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没有丝毫停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那双眼眸里的沉郁和锐利，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顾青裴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原炀依旧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视线死死锁定的、自己身后的通道方向。原来，他不是来堵他的。原来，他连被恨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不尖锐，却钝重地疼，带着一种荒谬的失落感。他甚至宁愿原炀冲上来质问他，宁愿承受那份灼人的恨意，也比此刻这种彻底的、干净的无视要好。
就在这时，通道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带着温柔的笑意：“原炀。”
顾青裴下意识地回头。
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女人身姿窈窕，气质温婉，脸上带着浅浅的梨涡，看向原炀的眼神里盛满了暖意。那孩子大约一两岁的样子，穿着蓝色的小熊连体衣，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下一秒，顾青裴看到了让他呼吸一滞的画面。
一直紧蹙着眉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原炀，在听到那声呼唤、看到那个女人时，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戾气。他眉宇间的褶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抚平，那双总是带着锋芒的眼睛里，竟漾起了一层柔软的涟漪，连嘴角都微微上扬了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
他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女人怀里的孩子，动作熟练又轻柔，生怕弄疼了怀里的小家伙。“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顾青裴记忆中那个总是炸毛的青年判若两人。
“想早点看到你嘛。”女人笑着，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路上顺利吗？”
“嗯。”原炀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怀里孩子柔软的头发，小家伙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胖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原炀的眼神更柔了，“宝宝今天乖不乖？”
“可乖了，一路都没闹。”
一家三口的画面温馨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牢牢占据了出口处的光影，也牢牢钉在了顾青裴的视网膜上。
他站在不远处，像个误入的局外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原来，他不是形踪泄露，原炀也不是来堵他、恨他的。原炀只是在等他的家人。一个漂亮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顾青裴从未参与过，也永远无法介入的未来。
那股钝痛从心口蔓延开来，沿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喉咙口，涩得发苦。他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以为三年的时间足以磨平一切棱角和伤痕，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画面，就让他溃不成军。
他看到原炀抱着孩子，侧身护着那个女人，三人相携着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原炀依旧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空气。那个女人倒是好奇地瞥了他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个站在原地不动的男人有些奇怪，但也只是一瞬，便被原炀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笑着移开了视线。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机场大厅的拐角，顾青裴才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有些乱，像是在抗议这份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顾总？”助理小陈提着公文包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车在外面等了，我们……”
“嗯。”顾青裴收回手，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比刚才苍白了几分。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走吧。”
坐进车里，隔绝了机场的喧嚣，车厢里的安静反而更让人无所适从。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初上，勾勒出京城熟悉又陌生的轮廓。顾青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原炀舒展的眉头，温柔的眼神，还有那个女人笑意盈盈的侧脸，孩子咯咯的笑声……
“顾总，晚上的欢迎宴……”小陈在一旁轻声提醒。那是几个老部下特意为他回国准备的，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顾青裴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推掉吧。”
“啊？”小陈愣了一下，“可是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说我时差没倒过来，身体不适。”顾青裴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改日我再请他们。”
“……好的。”小陈见他神色确实不佳，便不再多劝，默默拿出手机开始处理。
车一路平稳地驶入市中心，停在了一处高档公寓楼下。这是他出国前就购置的房产，一直请人打理着，如今回来，倒也省了重新找地方的麻烦。
推开公寓门，熟悉的装修风格扑面而来，却带着一丝久无人居的清冷。顾青裴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京城繁华的夜景，车水马龙，灯火璀璨，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他站了很久，直到城市的喧嚣渐渐沉淀，直到窗外的灯火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光晕。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说已经妥善处理了宴会的事。他回了个“知道了”，便将手机扔在一边。
没有开灯，他就那样在黑暗里站着，任由那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苦涩将自己包裹。他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难过的。他和原炀，本就不是一路人，当年的纠缠不过是一场意外，如今各自安好，是最好的结局。
原炀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很好。真的。
可心脏深处那点不肯熄灭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却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连带着三年来刻意筑起的防线，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轻轻晃动，散发着辛辣的香气。他仰头饮尽，烈酒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却也驱散了些许心头的寒意。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顾青裴准时出现在了公寓楼下的咖啡馆。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浅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底的疲惫已经被精心掩饰，只剩下冷静和锐利。仿佛昨晚那个失魂落魄的人只是一场幻觉。
他面前摊着一份文件，是关于他计划在京城成立分公司的初步构想。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浏览着最新的市场报告，偶尔和电话那头的合作伙伴低声交谈几句，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顾总，这是您要的原氏集团最近的资料。”小陈将一叠文件放在他面前，“原氏这几年发展很快，尤其是在新能源领域，动作频频，已经成了行业内的龙头企业之一。原董基本退居二线，现在公司主要是原炀在负责。”
顾青裴拿起文件，指尖触到“原炀”两个字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翻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原氏这三年的扩张轨迹，并购案，新项目，还有……原炀在各种公开场合的照片。
照片上的原炀，比在机场看到的更显成熟稳重，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发言台上，眼神坚定，气场强大，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莽撞，成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商界新贵。
顾青裴一页页翻着，目光平静，仿佛在看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商业资料。直到翻到某一页，一张慈善晚宴的合影映入眼帘——原炀站在中间，身边站着的，正是昨天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女人。两人姿态亲密，女人的手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照片下方的注释写着：原氏集团总裁原炀与家属。
“家属”两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他合上书，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带来多少暖意。“知道了。”他淡淡道，“把我们公司和原氏可能存在合作空间的项目整理出来，下午给我。”
“好的。”
小陈离开后，顾青裴独自一人坐了很久。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杯中咖啡氤氲出的热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就像他和原炀之间那段早已模糊的过去。
他告诉自己，从今天起，他是顾青裴，是即将在京城重新开疆拓土的投资公司总裁，而原炀，只是一个需要争取的潜在合作伙伴，一个……普通的商业对手。
过去的种种，都该像这杯咖啡的热气一样，散了，就散了。
***两个月后，京城国际会展中心。
一场由原家牵头举办的大型公益慈善晚宴正在进行。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扬的古典乐在空气中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汇聚了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顾青裴端着一杯香槟，站在人群边缘，从容地与相熟的商界友人寒暄。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定制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儒雅，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稳重的魅力，很快就成了场内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这两个月，他的公司在京城已经站稳了脚跟，凭借几个精准的投资案例，迅速在圈内打响了名气。今晚他来这里，目的很明确——一是为了拓展人脉，寻找新的合作机会；二是，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原氏集团搭上线。
原氏在新能源领域的布局与他公司的投资方向高度契合，如果能达成合作，对双方都将是双赢的局面。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宴会厅内扫过，很快就锁定了人群中心的那个身影。
原炀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领结，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正式和贵气。他正被一群人围着，从容地应对着各种寒暄和敬酒，眉宇间带着自信从容的笑意，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种顶级的社交场合。
他身边站着的，依旧是那个女人。她穿着一条香槟色的晚礼服，妆容精致，气质温婉，正微笑着听着周围人说话，偶尔会侧过头，对原炀说上一两句，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而亲昵。那个孩子没有出现，大概是留在了家里。
顾青裴收回目光，端着酒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诚意，这才是商场上的正确打开方式。
他与几位相熟的企业家聊了起来，话题围绕着近期的市场动态和投资热点。顾青裴谈吐风趣，见解独到，很快就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顾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回国发展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举杯向他笑道，是京城有名的地产大亨王董。
“王董客气了，回来碰碰运气而已。”顾青裴笑着回应，“还要多向您这样的前辈请教。”
“顾总的能力，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王董哈哈一笑，“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原氏集团的总裁，原炀。你们年轻人，应该多交流交流。”
顾青裴顺着王董的目光看去，原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原炀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疏离的淡漠，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商业伙伴。他的目光在顾青裴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移开了，转向王董，礼貌地点了点头：“王董。”
顾青裴率先回过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伸出手：“原总，久仰。我是顾青裴。”
原炀看着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抬手握了上去。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热，和记忆中的触感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顾总。”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只是一个必要的社交程序。
顾青裴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回西装裤口袋里，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顾总和原总都是年轻有为啊。”王董在一旁打圆场，“顾总刚回国，原总可得多照顾照顾后辈。”
原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顾青裴身上，语气平淡：“顾总在新加坡的战绩，业界闻名，哪里需要我照顾。”他的话听不出是褒是贬，带着一种淡淡的距离感。
顾青裴笑了笑：“原总过奖了。原氏这几年的发展才是有目共睹，我还要向原总多学习才是。”
“彼此彼此。”原炀淡淡回应，然后便转过身，和王董聊起了其他话题，仿佛顾青裴根本不存在一样。
顾青裴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他看着原炀从容应对王董的样子，看着他偶尔侧过头，与不远处的那个女人交换一个眼神，看着他端起酒杯，抿酒时喉结滚动的弧度……
原来，真的可以做到如此彻底的无视。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也好。顾青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最好。
他端起酒杯，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了。走到露台，晚风吹拂着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露台上已经有了几个人，低声交谈着。顾青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流光溢彩的夜景。
“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顾青裴回过头，看到那个女人正站在他身后，手里也端着一杯果汁。是原炀身边的那个女人。
“有点闷。”顾青裴礼貌地点了点头。
女人走过来，和他并排靠在栏杆上，微微一笑：“我也是。里面太吵了。”她顿了顿，看着顾青裴，“你就是顾青裴顾总吧？常听原炀提起。”
顾青裴愣了一下：“哦？原总提起过我？”他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女人点了点头，语气自然，“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在新加坡做了几个很成功的案子。”她侧过头，看着顾青裴，眼神真诚，“我叫苏晚。”
“苏小姐。”顾青裴颔首。
“顾总刚回国？”苏晚问道。
“嗯，两个月前。”
“那以后就是邻居了。”苏晚笑了笑，“希望有机会能和顾总成为朋友。”
“我也很荣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是关于京城的变化，行业的动态，气氛倒也融洽。苏晚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温柔、大方，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人很难产生反感。
顾青裴看着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她和原炀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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