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尖锐响起，言逸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书包，像颗出膛的炮弹，“嗖”地窜离座位，试图在损友们形成合围前逃离这片“社死高地”。可惜，王浩这群家伙早就呼啦啦的一拥而上，瞬间将他堵在了走廊转角。
“晨儿！牛啊你！”王浩一个锁喉，胳膊箍住言逸晨的脖子，另一只手则迫不及待地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兴奋，“快看！校论坛炸了！你一战成名啊！”
言逸晨被勒得眼前微花，勉强聚焦看去——校园论坛热帖榜首，一个加粗飘红的标题刺得他瞳孔骤缩：《惊爆！高二冰山校草秦景行破天荒给高一学弟送水！附高清现场图！》。下方配图正是十几分钟前那“死亡瞬间”：夕阳熔金的光线里，秦景行姿态随意地倚着他们高一（3）班的门框，颀长的身影被拉出好看的影子，手里拎着那瓶该死的水，微微侧头看向教室内的方向。照片角度刁钻，正好捕捉到他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以及教室里言逸晨惊愕呆滞的半张侧脸。
“天！”旁边另一个损友“猴子”也凑过来，激动地睁大眼睛，“快老实交代！你给秦大佬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我没有！就是……就是……”言逸晨百口莫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下发飘，差点一头撞在走廊的消防栓箱上。“完了……”他绝望地想，这下真是在全校人民面前“社死”了。
三天后的体育课，阳光炽烈得能把塑胶跑道晒化。言逸晨像块被强行拖出冰箱的冻肉，浑身僵硬地被王浩和“猴子”一左一右“架”着往篮球场挪。这三天他过得水深火热，论坛的帖子热度不减，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连去食堂打饭都有人指指点点。
“怂什么怂！”王浩把一颗篮球塞进他怀里，“上周跟秦学长学得不是挺好？技术突飞猛进啊！这么好的免费教练，不利用白不利用！”他朝篮球场边努努嘴，一脸“姨母笑”，“喏，人早等着了。”
言逸晨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顺着方向看去——场边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浓密的绿荫，秦景行正弯着腰，专注地系着鞋带。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几缕碎发，紧贴在高挺的鼻梁旁。他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倏然抬起头，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言逸晨……怀里的那颗篮球。
他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站直身体，汗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落下。
“来练球？”秦景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了球场的嘈杂。
言逸晨只觉得喉咙发紧，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身后那群不讲义气的家伙突然动作整齐划一地齐刷刷后退三大步，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场地中央，“猴子”还扯着嗓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秦学长！他说他想找您特训！”
“你们——！”言逸晨猛地回头怒瞪，眼刀恨不得把这群损友凌迟。可还没等他控诉，秦景行已经迈开长腿走了过来。他今天戴了条黑色的运动发带，将额前碎发尽数箍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更加利落清爽。
“要特训？”秦景行很自然地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言逸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清爽的皂香。他极其自然地伸手，从言逸晨僵硬的怀里拿过篮球。
篮球稳稳落入秦景行掌心，他随意地拍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深邃的眼眸带着点询问的笑意看向几乎石化的言逸晨：“那就……先从三步上篮开始？”
言逸晨绝望地闭上眼睛，内心哀嚎：这场景，这距离，这氛围……简直比他玩过最坑爹的真心话大冒险还要社死一百倍！
如果说上次在夕阳下的篮球教学是秦景行随兴而至的“放水式”指导，那么这次，则完全升级成了系统而严谨的特训。
“手腕发力，用你的手指去控制球的方向和旋转，别用整个胳膊僵硬地抡。”秦景行站在他身侧，声音低沉而清晰。言逸晨正努力地拍着球，试图让这顽皮的圆球听话地保持在可控范围内，忽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完全包裹住他握球的右手。
言逸晨浑身一颤，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大脑“嗡”的一声，所有指令瞬间中断。篮球“砰”地一声砸在他脚边的塑胶地上，狼狈地滚出老远。他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度。
“像这样，”秦景行似乎对他的惊愕毫无察觉，或者……毫不在意？他的手掌带着言逸晨的手，引导着他调整手腕的角度和发力方式，声音依旧平稳，“感受球离地大约三十公分时，手腕向下压的这个瞬间。对，就是这里……”
言逸晨心跳如擂鼓，耳尖烫得能煎鸡蛋。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场边不知何时又聚集起三三两两的女生，其中几个正兴奋地举着手机，镜头毫不掩饰地对准了他们！论坛的惨剧还历历在目！
“学长……”言逸晨声音发颤，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要不……我自己试试……”
秦景行这才松开了手，弯腰捡回滚远的篮球。他直起身，目光落在言逸晨微红的耳根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像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漾开的细碎波纹。他轻轻拍着球，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侃：“紧张？”
言逸晨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秦景行低笑一声，把球递还给他，目光扫过场边那些闪烁的手机镜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上次不是打得挺好？继续。”
言逸晨猛地抬头，撞进秦景行那双含着笑意的深邃眼眸里。那一瞬间，他无比笃定——这人！绝对！早就知道论坛上那些把他封神、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帖子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训练刚进行到计划表的一半，天空毫无征兆地翻脸。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吞噬了阳光，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将干燥的地面染成深色。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尖叫，瞬间作鸟兽散，四下奔逃。
“跑！”秦景行反应极快，一把攥住还在发懵的言逸晨的手腕，拽着他就朝最近的体育器材室狂奔。
言逸晨被他扯得踉踉跄跄，冰凉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脸上。几秒钟后，两人推开器材室那扇有些生锈的铁门，冲了进去。
逼仄的储物间里弥漫着橡胶、灰尘和旧皮革混合的味道。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气窗透进些微惨淡的天光。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言逸晨的发梢滴落在脖子上，冰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冷？”秦景行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目光落在言逸晨微微瑟缩的肩膀上。
没等言逸晨回答，一件带着温热体温和熟悉清爽皂香的校服外套已经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将他上半身裹了个严实。外套上残留的、独属于秦景行的气息——那混合着干净皂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冷冽的淡香——瞬间将言逸晨紧紧包裹，混杂着雨中潮湿的泥土腥味，仿佛织成了一张无形而细密的网，密不透风。
言逸晨瞬间僵成了博物馆里风化的石雕，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门外的暴雨哗啦啦地冲刷着整个世界，然而在这充斥着彼此气息的空间里，言逸晨却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昏暗的光线下，秦景行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是淬了寒星的深潭。他忽然微微倾身，拉近了本就不远的距离。
“小言。”秦景行忽然低头，呼吸扫过言逸晨微微发烫的耳尖。
“下次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要不要考虑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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