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又要走吗?”
门被猛地打开,江枫走了进来,他面若桃花,穿着得体,脸上带着不满,之前的颓废荡然无存,和以前那惨样有所不同。
“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过生辰的吗?”
宋智被忽然吓了一下,毛笔向上一撇,原本好好的字画瞬间就毁了,眉头挑了挑:“我说过,进门先敲门,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江枫吐了吐舌头,缓缓走到他的旁边拽后者的衣袖。。
“我不管,今日你不准出去,你得陪我过生辰。”
“你于我而言,相当于我的父亲,你甚至比我的父亲对我更好,我希望…你留下来陪我。”他的眉眼带着几分乞求。
每年五月,我都会离开,三个月之后再回来。
看着他这副撒娇的模样,宋智忽然有些恍然,明明他们已经相处了五年,可和他初遇仿佛在昨天,从防备到友好,直到现在的撒娇,让他才意识到,江枫对于自己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
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他会多心痛啊…
宋智甩开他的手,随即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行,今日下午我便离开。”
“…啊”江枫一脸失望。
“速速离开。”宋智命令。
江枫撇嘴只得转身离去。
江枫走到竹屋外,脚步顿了顿。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筛下,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五年前他刚醒来时,竹窗缝隙漏进来的那些。
他并未走远,只是停步于院落一角的那棵古老松树之下。他的手中紧握着两件物品——那是一对被精心打磨得光滑细腻的暖玉。其中一块暖玉上,用灵力镌刻着一个略显歪斜的“枫”字,这是他耗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成功刻出的,原本打算在生辰之时赠予师父;而另一块暖玉上则刻着“师”字。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暖玉上的刻痕,江枫低垂着头,用脚尖踢弄着地上的石子,嘴角下撇,但他其实并未真的心生怒气。他心中清楚,师父每年五月都会离去,五年来,这一情况从未改变。然而今年,他总觉得内心仿佛缺失了某些东西,空荡荡的。
这五年里,宋智教导他淬炼体魄,引领他辨识药草,陪伴他练习剑术。从最初连剑都难以握牢,到现在能够仅凭肉身之力就劈开院中的青石;从满身伤痕、毫无用处的状态,成长为如今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如冠玉般的少年修士。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凝聚着宋智的灵力与心血。
“师父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江枫喃喃自语,将那块暖玉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转身走向院后的练功场。他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有朝一日,替师父分担那些他不愿言说的重担。
竹屋内,宋智看着那幅被墨点毁掉的字画,久久未动。宣纸上本是他画的江枫——五年前刚被救回来时,蜷缩在竹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却紧抿着唇,像只不肯屈服的小兽。
他指尖拂过那道歪斜的墨痕,低声轻叹:“罢了,本就不该留着这些念想。”
起身收拾好一个简单的布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瓶丹药。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顿,目光落在院角那棵老松树下——那里的泥土似乎被人轻轻踩过,还留着半个浅浅的脚印。
宋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不忍,又似有决绝。他足尖一点,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先到了练功场。
江枫正在挥拳轰击一块巨大的青石,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滚烫的石板上,瞬间蒸发。他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拳风带着破空之声,青石上已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
听到动静,江枫猛地回头,看到宋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头道:“师父。”
宋智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紧握的拳头,淡淡道:“量力而行,别伤了自己。”
“弟子明白。”江枫应声,却没停下动作,反而又一拳砸在青石上。
“咔嚓——”
巨大的青石应声碎裂,碎石飞溅。
江枫喘着气,抬头看向宋智,眼神带着几分倔强:“师父,我已经能一拳打碎这块青石了。”
宋智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道莹白的剑气从指尖飞出,落在不远处的另一块青石上。剑气无声无息,那青石却从中间裂开,断面光滑如镜。
宋智道,“你的拳头再硬,也挡不住剑气。你什么时候能凭肉身接住我一剑,我便传你我的独门剑法。”
江枫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弟子一定能做到!”
师父,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懂得剑仙宗的剑法?
宋智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竹屋门口,身影化作一道白虹,瞬间消失在天际。
江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道白虹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走到刚才宋智站立的地方,发现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拿起瓷瓶打开,里面是三枚圆润的丹药,散发着浓郁的灵气。瓶底压着一张字条,是宋智苍劲有力的字迹:
“三个月后,我回来检查。”
江枫捏着那张字条,指尖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暖玉,轻轻放在刚才宋智放瓷瓶的地方。
“师父,等你回来。”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天际,轻声说道。
阳光穿过竹林,落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像撒下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而此刻,化作白虹飞行的宋智,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块温热的玉——那是他刚才从江枫晾晒的衣物里“顺”来的。玉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师”字,边缘还带着没打磨光滑的棱角,硌得他指尖微痒。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身影愈发迅疾,朝着极北的方向飞去。
那里,有他每年五月都必须回的宗门。那是他和江枫的宿命,他注定要在那里被江枫亲手刺穿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