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季然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窗外。六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考卷上,照亮了最后一道题的答案——那道沈墨昨晚刚帮她复习过的圆锥曲线题。
校门外,沈墨已经等在那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安静,他手里举着两支冰淇淋,希望她出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现在他不再需要拐杖,只是走路时仍能看出右腿有些不太灵便。
"怎么样?"他递给季然一支巧克力味的。
季然舔了一口融化的冰淇淋尖:"应该不错。你呢?"
"多亏某位学霸的辅导。"沈墨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季然点点头,心跳突然加速。明天清晨,他们就要坐第一班大巴去海边,实现那个在医院里许下的约定。这个计划从沈墨康复期间就开始准备,如今终于要成真了。
"我妈差点没同意,"季然小声说,"直到你爸爸打电话保证会全程陪同。"
沈墨做了个鬼脸:"我爸答应只在酒店待着,绝不打扰我们。"他掏出两张车票在季然眼前晃了晃,"明天五点,车站见。"
季然回到家,发现母亲正在她房间里检查收拾好的行李。看到女儿进来,季母叹了口气:"真的非去不可?"
"妈,我们都说好了。"季然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沈叔叔会跟着,而且只是两天一夜..."
"我不是不信任那个男孩,"季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
季然突然意识到,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独自——或者说半独自——出远门。以前的她绝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但认识沈墨后,她开始渴望那些未知的体验。
"我会每天打电话,"季然保证道,"而且沈墨很可靠,真的。"
季母最终妥协了,只是往女儿包里又多塞了几包饼干和一瓶防蚊液。
第二天凌晨四点,季然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晨雾中的城市安静得出奇,只有路灯在雾中形成朦胧的光晕显示着第二天的到来。当她赶到车站时,发现沈墨已经等在那里,身边站着他的父亲——一位戴着眼镜、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
"早。"沈墨接过季然的背包,"我爸刚才还在说,我们运气真好,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是晴天。"
沈父微笑着点点头:"上车吧,孩子们。我坐后面,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大巴启动后,季然靠在窗边,看着城市景观逐渐变成郊外的田野。沈墨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对星星形状的耳钉,和那枚书签上的吊坠一模一样。
"我注意到你没有耳洞,"沈墨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买的是夹式的..."
季然立刻摘下自己平常戴的小珍珠耳环,换上了星星耳钉。金属触感微凉,却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她轻声说,然后靠在沈墨肩上闭上了眼睛。
三个小时后,大巴停在了海边小镇的车站。一下车,咸湿的海风就扑面而来,季然深吸一口气,感觉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沈父按照约定去了酒店,而季然和沈墨则直奔海滩。六月的海滩已经有不少游客,但他们还是找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
沈墨脱下鞋袜,赤脚踩在沙滩上:"快来!沙子是暖的!"
季然学着他的样子脱下凉鞋,细软的沙子立刻从脚趾间溢出。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好痒!"
他们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捡贝壳、在湿沙上写字、互相追逐浪花。沈墨的相机里很快塞满了照片:季然被突如其来的浪花吓得尖叫的样子;两人用贝壳拼成的爱心;夕阳下他们交叠的影子。
晚餐是在海边的一家小餐馆解决的,沈父"恰好"也选了同一家店,只是坐在了角落的位置。沈墨点了各种海鲜,季然则对着一盘巨大的螃蟹手足无措。
"像这样,"沈墨熟练地拆开蟹壳,取出雪白的肉沾上姜醋,送到季然嘴边,"尝尝。"
季然张口接住,鲜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她突然想起半年前的那个下午,在图书馆第一次遇见这个戴着耳钉的男孩时,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和他共进海鲜晚餐,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如此自然地接受他喂来的食物。
回酒店的路上,沈墨突然拉住季然的手:"明早我们去看日出吧?我问过了,日出大概在五点十分。"
季然点点头,心跳再次加速。他们约好凌晨四点在大堂集合。
然而凌晨三点半,季然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沈墨的短信:"睡不着,已经在沙滩上了。等你。"
季然轻手轻脚地收拾好,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告知行踪,然后悄悄出了门。黎明的海滩空无一人,只有海浪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她很快就找到了沈墨——他坐在一块礁石上,身边放着他的吉他。
"这么早?"季然爬到他身边坐下。
沈墨摇摇头:"根本睡不着。"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太兴奋了。"
月光下,季然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没多想。沈墨调整了一下吉他,开始轻轻弹唱。那是一首季然从未听过的歌,歌词讲述了一个男孩在病房里梦见星辰大海,直到遇见一个女孩带他真正看到世界的故事。
"这是...我们?"歌唱完后,季然轻声问。
沈墨点点头,目光投向海天交界处:"太阳快出来了。"
东方的天空渐渐染上橘红色,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沈墨转向季然,轻轻捧起她的脸:"季然,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他们的唇在初升的太阳下相触,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环绕着他们,远处有早起的海鸥鸣叫。这一刻,季然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然而下一秒,沈墨突然松手,捂住胸口弯下腰去。
"沈墨?"季然惊恐地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
"没事...只是有点疼..."沈墨试图微笑,但冷汗已经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季然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发抖地拨通了沈父的电话。不到五分钟,沈父就赶到了,手里拿着药瓶和矿泉水。
"老毛病了,"他安慰惊慌失措的季然,"手术后偶尔会这样,吃了药就好。"他帮儿子服下药片,轻轻按摩他的后背。
十分钟后,沈墨的脸色渐渐恢复,他歉意地看着季然:"对不起,吓到你了。"
季然摇摇头,强忍住泪水:"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真的没事了。"沈墨站起身,做了个深呼吸证明自己,"看,我好着呢。"
尽管沈墨坚持自己已经没事,季然还是取消了原定的环岛骑行计划,改为更轻松的沙滩活动。下午,他们在酒店后面的私人海滩上搭了一个沙堡,然后躺在遮阳伞下分享一副耳机听歌。
"志愿你最后填了哪里?"沈墨突然问。
季然摘下一只耳机:"第一志愿是滨海大学,第二志愿是省内的师范。"她犹豫了一下,"你呢?"
"和你一样。"沈墨轻松地说,"不过我的分数可能够不上滨海大学,所以大概率是省内那所。"
季然转过身看着他:"你真的要跟着我填?万一..."
"没有万一。"沈墨打断她,"我们说好的,不管去哪里都一起。"他握住季然的手,"而且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完全可以去外地读书。"
傍晚,他们在海滩上点起篝火——这是酒店特别为住客准备的活动。沈父体贴地留在酒店,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我也有东西给你。"季然突然说。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过去几个月...我写了一些歌词。"
沈墨惊讶地接过本子,翻看着那些工整的字迹。大部分是短诗,有些旁边还标注了可能的旋律。
"我不知道怎么谱曲..."季然有些不好意思。
沈墨已经拿出吉他,尝试为其中一首配乐。很快,简单的旋律诞生了,他轻声唱起来:"当你出现,星星学会了微笑;当你离开,月光也变得寂寥..."
周围的游客渐渐被歌声吸引,有人开始跟着节奏拍手。唱完后,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季然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
"天才之作。"沈墨郑重地合上本子,"我们应该组个乐队。"
夜深了,篝火渐弱,大部分游客已经离开。沈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礼物:"本来打算明天给你的,但等不及了。"
季然拆开包装,发现是一本手工相册。第一页是她和沈墨在图书馆初次相遇的地方,照片明显是后来补拍的;接下来是沈墨偷拍的各种季然——在教室认真记笔记的侧脸,在天台吃便当时鼓起的脸颊,在医院陪护时睡着的模样...
最让季然震惊的是,每张照片旁边都贴着便利贴,上面是沈墨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日期和当时的心情:
"3月15日,今天季然给我带了蓝莓松饼,她说这是她第一次烤东西,虽然有点焦但很好吃。我偷偷留了一块做纪念。"
"4月2日,季然哭了,因为我说手术可能会失败。我后悔了,不该让她担心。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绝不会再让她掉一滴眼泪。"
最后一页是空白,上面写着:"待续——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季然的泪水终于决堤,滴在相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沈墨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拥入怀中。
"沈墨,"季然靠在他肩上小声说,"不管录取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吗?"
沈墨点点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我答应你。不过现在..."他指着天空,"看。"
季然抬头,看到了满天繁星。她突然想起《小王子》里的话,轻声念出来:"'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某颗星球上的花,那么夜间仰望星空就会感到甜蜜,所有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沈墨微笑着接下去:"'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星球上独一无二的花。'"
他们肩并肩躺在沙滩上,听着海浪的声音,数着天上的星星,直到困意袭来。回酒店的路上,沈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礁石: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来这里好不好?不管那时我们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回到这个地方。"
季然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言为定。"
第二天返程的大巴上,季然靠着沈墨的肩膀睡着了。她的梦里没有三角函数,没有考试压力,只有无边的海和璀璨的星空。偶尔颠簸时,她能感觉到沈墨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或是小心地为她拨开脸上的发丝。
当大巴驶入熟悉的城市,季然醒了过来。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一切都回归日常,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到家了。"沈墨微笑着说。
季然点点头,握紧他的手。是的,无论未来去向何方,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而他们的故事,正如那本相册最后一页所写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