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的黄昏总带着层温柔的橘,江面上的余晖像被打碎的琥珀,顺着水波轻轻晃,把岸边新抽的兰草叶染成淡金。风里没了半分戾气,只剩桔梗的淡香与江水的湿润,吹在蜜椰(秋灵烟)的猫耳上,让那对毛茸茸的黑耳尖轻轻颤动,像被羽毛扫过般柔软。
蜜椰蹲在江边的青石板上,指尖轻轻划着水面。江水沾在指腹,凉丝丝的,却没让她缩回手——她在等,等那缕总在黄昏时出现的、极淡的魂息。这些天,总有零星的魂影在江边徘徊,不是带着怨气的战魂,是刚从轮回边缘晃回来的迷途者,有的记不清家的方向,有的还在找当年遗失的信物,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在江面打转。
刚才就有个小小的魂影,穿着蜀军小兵的旧衣,攥着片枯槁的兰草叶,在岸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嘴里小声念叨着“娘说兰花开的地方就是家”,最后还是被酆都的屏障轻轻引向了轮回口。看着那道魂影渐渐淡去的背影,蜜椰的猫耳突然耷拉下来些,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
“迎思姐。”她抬头,看见迎思(雪知秋)正站在不远处的断戟旁,天魔剑斜靠在身侧,银白的剑身映着黄昏的余晖,没了之前的血光,只剩温润的亮。蜜椰站起身,猫耳还在轻轻抖,声音软乎乎的,像裹了层糖霜,“我想在这建个灯塔。”
迎思转过身,棕红的瞳孔里映着蜜椰的身影,还有远处泛着金波的江面。她放下天魔剑,走到蜜椰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江面——那里还有缕极淡的魂息在徘徊,像在寻找什么。“为什么想建灯塔?”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天魔剑的剑柄,那里还残留着血冰魔的温意。
“因为有的魂会迷路呀。”蜜椰的指尖指向那缕魂息,猫耳因为认真而绷得笔直,“就像刚才那个小兵,还有之前那个想回家种稻子的吴兵哥哥,他们找不到方向,会害怕的。”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猫耳,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执拗,“建个灯塔,晚上亮着光,他们看到光,就知道回家的路在哪了,再也不用在江边打转。”
迎思看着蜜椰眼底的亮,像盛着两小团星星,突然笑了。她弯腰捡起天魔剑,没有出鞘,只是握着剑柄,指尖的血冰魔轻轻漫出——不再是之前束缚战魂的锁链,也不是凝结冰镜的冷硬,而是化作极柔的淡红冰晶,顺着她的动作,在青石板上缓缓画了个轮廓。
冰晶划过石板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窗棂上,渐渐勾勒出灯塔的形状:不算太高,却很敦实,底座是圆形的,能稳稳地扎在江边;塔身有三扇小小的窗,像睁着的眼睛,能照到江面的每个角落;最顶上是个圆圆的灯座,冰晶在那里聚成小小的灯芯形状,泛着淡淡的暖光,不像冰,倒像裹了层阳光。
“好。”迎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收回天魔剑,指尖的冰晶还在继续完善着灯塔的细节,在窗沿上画了圈小小的桔梗花纹,是之前花禼种下的花的样子,“用血冰魔建,永远不化。”
血冰魔的特性是遇怨则厉,遇暖则柔,此刻被她注入了守护的心意,冰晶里泛着的不再是冷光,而是像掺了星子的暖,哪怕到了寒冬,也不会被风雪冻住,更不会融化。这座灯塔,会像个永远醒着的守护者,站在江边,夜夜亮着光。
蜜椰蹲在一旁,猫耳兴奋地竖起来,看着冰晶灯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塔身的冰晶。指尖刚触到,冰晶就轻轻晃了晃,在她掌心映出小小的光斑,像在回应她的触碰。“以后晚上,魂们看到这道光,就知道该往哪走了!”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黑耳尖蹭了蹭迎思的胳膊,“迎思姐,你画得真好看!”
迎思看着她的样子,棕红的瞳孔里满是柔和。她抬手,指尖的冰晶轻轻一点,灯塔顶端的灯芯突然亮了些,淡红的光映在江面上,像铺了条从灯塔通向远方的光带,能一直照到轮回口的方向。“以后它会一直亮着。”她轻声说,望向江面,那缕徘徊的魂息似乎感受到了光,正顺着光带缓缓往轮回口走,“不管是迷路的魂,还是路过的人,看到它,就知道这里有个能回家的地方。”
黄昏的余晖渐渐淡去,江面上的光带却越来越亮。蜜椰坐在青石板上,靠着迎思的胳膊,猫耳轻轻搭在她的衣袖上,看着冰晶灯塔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心里软乎乎的。她知道,这座永远不化的灯塔,不仅是给迷路的魂指路,更是给这片曾被战火灼伤的土地,立了个温柔的约定——往后的日子,只有光,没有迷途;只有回家,没有离别。
风又起了,吹过冰晶灯塔,带着淡淡的暖,吹向江面,吹向远方,像在告诉每一个路过的魂:“别怕,跟着光走,就能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