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崇的死讯,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冰水,在看似平静的北境瞬间炸开了锅!
消息被以一种极其残忍而直白的方式送到了贺兰山面前——不是密报,不是书信,而是他嫡子贺兰崇从不离身的那块羊脂玉佩。玉佩被一只染血的断手紧紧攥着,断手的无名指上,戴着贺兰崇十六岁生辰时,贺兰山亲手为他戴上的玄铁指环。断手和玉佩被装在一个粗糙的木匣里,匣底,只有一张被血浸透的素白纸条,上面是力透纸背、冰冷如霜的两个字:
【回礼】。
贺兰山在看到匣中物的瞬间,这位在北境叱咤风云、以铁血冷酷著称的将军,竟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他死死盯着那只断手和熟悉的玉佩,目眦欲裂,喉头咯咯作响,一股腥甜直冲上来!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案上!
“轰——!”
厚重的桌案应声碎裂!木屑四溅!
“云!澈!!!”一声凄厉狂暴、饱含着滔天恨意和锥心之痛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震得整个将军府都在颤抖!贺兰山双目赤红,浑身散发出暴戾到极致的杀意,信息素失控地席卷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唯一的儿子!他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然……竟然被以如此酷烈的方式虐杀在帝都!
“将军息怒!”心腹将领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息怒?!”贺兰山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如同滴血,死死盯着帝都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我要他碎尸万段!我要他尝遍世间酷刑!我要他……给我儿陪葬!!”
他不再犹豫,不再寻找任何借口!弑子之仇,不共戴天!什么拥兵自重,什么朝廷猜忌,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要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碾碎那座府邸!碾碎那个病弱苍白却心狠手辣的谋士!还有那头该死的、护着他的疯狼!
“传令!”贺兰山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点齐‘黑云骑’!随本将——杀!回!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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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云澈府邸。
暖阁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苍焱庞大的灰狼身躯依旧伏在特制的软榻旁,侧腹的伤口被层层包裹,纱布下透出淡淡的药色和隐约的血痕。剧毒虽被云澈以雷霆手段压制,但造成的伤害和失血让他异常虚弱。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金棕色的眼眸即使偶尔睁开,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痛楚。
云澈半靠在苍焱身旁的软榻上,肩头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却沉静如水,如同风暴中心的冰眼。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北境贺兰山大营的异动——黑云骑集结,粮秣整备,杀气冲天。
“澈澈……”苍焱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虚弱。他巨大的狼头艰难地抬起,蹭了蹭云澈垂落的手背,金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虑和急切,“贺兰山……他疯了……他要来……你走……快走……”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片刻。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连抬起头的动作都异常艰难,但他眼中的担忧和恐慌却无比清晰。贺兰山疯了!那个疯子会不顾一切杀过来的!澈澈的身体怎么经得起这种冲击?他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此刻连站起来保护他都做不到!
云澈放下密报,指尖轻轻拂过苍焱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耳朵,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
“走……”苍焱固执地重复着,喉咙里发出恳求般的呜咽,尾巴无力地扫动着,试图将云澈往远离门口的方向推,“别管我……走……”
云澈没有动。他看着苍焱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担忧,看着他因强撑而微微抽搐的身体。暖阁外,风声渐紧,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苍焱。”云澈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苍焱混沌的意识,“看着我。”
苍焱努力地睁大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映着云澈沉静的脸。
“怕吗?”云澈问。
苍焱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澈澈此刻的平静让他心慌。他用力摇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不怕!……护着你……死……也不怕!”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哪怕只是挡在云澈身前,却因剧痛和虚弱重重跌了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侧腹的纱布迅速被暗红的血渍浸透。
“别动。”云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立刻按住他试图挣扎的身体。他看着纱布上迅速扩大的血渍,眼神微暗。指尖在苍焱的颈侧安抚性地轻轻按压。
“既然不怕,”云澈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笃定,“那就陪我,看场戏。”
苍焱愣住了,金棕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茫然。看戏?看什么戏?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管家脸色凝重,快步走到云澈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云澈听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颔首。他抬眸,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府邸大门的方向。
“来了。”他轻声道。
话音未落——
“轰隆隆——!”
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滚动的闷雷,狠狠地砸在帝都清晨寂静的街道上!那声音带着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府邸外,早已被惊动的百姓纷纷惊恐地关上窗户,缩在家中瑟瑟发抖。负责帝都戍卫的禁军如临大敌,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见一支黑色的洪流,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潮汐,沉默而迅猛地席卷而来!为首者,正是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滔天杀意的贺兰山!他身后,是清一色玄甲黑马、面容冷硬如铁的“黑云骑”!冰冷的铁蹄踏碎了青石板,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云澈——!!!”贺兰山勒马停在府邸大门前,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咆哮,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给本将滚出来受死!!!”
狂暴的Alpha信息素如同实质的飓风,裹挟着血腥和铁锈的气息,狠狠撞向紧闭的府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府邸内外,所有感受到这股杀意的人,无不面色惨白,肝胆俱裂!
暖阁内,苍焱巨大的身躯瞬间绷紧!金棕色的瞳孔因愤怒和护主的本能骤然收缩!喉咙里滚出压抑不住的、充满威胁的低吼!他想站起来!想冲出去!想把那个胆敢在澈澈门前咆哮的杂碎撕成碎片!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沉重的锁链,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他只能愤怒地用爪子刨抓着地毯,发出嘶哑的咆哮!
“呜……吼——!” 那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
云澈的手依旧按在苍焱的颈侧,指尖传来的剧烈脉搏彰显着这头巨兽内心的狂怒和焦灼。他的目光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仿佛外面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冲天杀气,不过是戏台上聒噪的背景音。
“别急。”云澈的声音很轻,如同安抚躁动的猛兽,指尖在苍焱紧绷的颈动脉上轻轻摩挲,“好戏……才刚开始。”
他话音刚落——
“咚!咚!咚!”
沉重而威严的鼓声,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帝都中心——皇城的方向炸响!
鼓声雄浑,节奏分明,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韵律!一声,两声,三声……整整九声!响彻云霄!瞬间压过了府邸外黑云骑那沉闷的马蹄和贺兰山疯狂的咆哮!
九声登闻鼓!
非天大冤屈、泼天血案,不得擅击!鼓响,则天子必亲临!
整个帝都,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贺兰山那狂暴的杀意和咆哮,都被这象征着皇权最高意志的鼓声硬生生掐断!
府邸大门外,贺兰山脸上的疯狂和仇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愕然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黑云骑的阵型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骚动。
暖阁内,苍焱愤怒的低吼也戛然而止。他巨大的狼耳敏锐地捕捉着那威严的鼓声,金棕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惊疑和茫然。
云澈缓缓收回按在苍焱颈侧的手,端起旁边微温的药盏,浅浅啜了一口。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他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
“听。”他放下药盏,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声音如同寒潭落雪,清冽而笃定。
“这是……收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