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站在上海虹口区东江湾路 146 号的老建筑前，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落下。她手里攥着泛黄的地址纸条，这是外婆相册里藏了半生的秘密坐标，此刻终于抵达。
推开门，老旧的木香扑面而来。庭院里一棵粗壮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树下石桌上，摆着个褪色的搪瓷杯，杯沿还凝着水珠。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坐着晒太阳，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脸。
林砚呼吸一滞，老奶奶脸上的皱纹如老树皮沟壑，可眉眼间，分明有照片里 “她” 的影子。“您…… 您是……” 话卡在喉咙，像被岁月凝成的琥珀。
老奶奶颤巍巍抬手，指着石凳：“坐下说吧，孩子。”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两人之间织出细碎光影。林砚掏出那些旧信、照片，老奶奶的手抚过信纸，眼角泛起水光：“阿远…… 他走后，我每年都来这儿。这梧桐树，是我们约好的见证。”
原来当年陈致远遇难后，她守着约定，在这栋老楼里住下，看梧桐荣枯，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归人。林砚讲起外婆和那些年的梧桐相册，老奶奶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
展开，是半枚断裂的英雄钢笔，笔帽上 “砚” 字仍清晰。“阿远说，等铁路通到上海，就用这钢笔给她写满一整箱信……” 话音未落，一阵熟悉的火车鸣笛声远远传来，像跨越时空的呼应。
林砚看着那半枚钢笔，忽然想起外婆抽屉里那支完整的英雄牌钢笔。她从背包里取出来，轻轻放在石桌上。
两截钢笔拼在一起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钥匙终于插进了锁孔。断裂处的锈迹早已氧化成青绿色，却在拼接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窜上来。
“他说这钢笔要刻两个字，”老奶奶的指腹摩挲着笔帽，“一个刻在笔杆，是我的名字；一个刻在笔帽，是……”
“是‘砚’。”林砚接话时，声音有些发颤。外婆的名字里带个“砚”字，她从小就知道。
暮色漫进庭院时，老奶奶起身往屋里走。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在复述三十年前的声响。她捧出个铁皮饼干盒，和阁楼里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红玫瑰没那么褪色。
暮色渐浓，林砚扶着老奶奶站在梧桐树下。晚风卷着落叶，恍惚间，她看见年轻的陈致远举着相机，外婆穿蓝裙笑靥如花，而老奶奶也还是当年那个抱着帆布包、在车站张望的姑娘。
旧时光与眼前景重叠，那些被岁月深埋的遗憾，在这棵梧桐树下，终于有了温柔的回响 —— 原来有些等待，即便人不能至，爱与思念，早已顺着铁轨、借着梧桐叶，流淌成永恒的河 。
“这些是他寄来的照片。”盒子里整齐码着泛黄的相纸，全是铁路的模样——铺轨机在晨雾里作业，枕木在夕阳下排成金色的线，还有张是陈致远站在刚铺好的铁轨上，背后是“上海站”三个红色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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