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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铁轨

时光之茧中的幻梦旅程

林砚站在铁轨旁时,夕阳正把钢轨染成蜜糖色。

是陈远的孙子陈默带她来的。年轻人穿着工装裤,手里捏着本泛黄的工作手册,封皮上的“上海铁路局”早已褪色。“这是爷爷当年负责的最后一段铁轨,”他指着远处的信号灯,“去年翻新时,工人在枕木下挖出个铁盒子。”

铁盒子比外婆那只小些,锁扣上缠着圈生锈的铜丝。林砚蹲下身解开时,指腹被铜绿硌得发疼。里面没有信,只有枚磨得发亮的铁路徽章,和半张撕坏的站台票。

“1990年6月15日,上海站到杭州站。”陈默指着票根上的日期,“爷爷出事前两小时,买了这张票。”

林砚的呼吸顿住了。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寄了照片”,而这张票根,分明是要去杭州的意思。她忽然想起那张上海民居邮票——寄往上海的信,为何要往杭州去?

风卷着蒲公英从铁轨上滚过,像谁没写完的信。陈默翻开工作手册,某页夹着张便签,是陈远的字迹,笔锋比日记里的张扬柔和了许多:“等铁轨铺到杭州,就带她去看西湖的荷花。”

“我奶奶总说,”陈默的声音低了些,“爷爷出事那天,本来该轮休的。他说要去上海送样东西,谁劝都不听。”

送东西?林砚摸出那枚带墨点的邮票。1990年的上海民居,右下角的墨点在夕阳下泛着光。她忽然想起冲印店老头的话:“当年那姑娘总来冲照片,后来去了南方……”

南方。杭州在上海南边,西湖的荷花六月正盛。

铁轨在暮色里延伸,像条没有尽头的线。林砚沿着钢轨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枕木的缝隙里,发出“咚咚”的响,像谁在远处敲鼓。走到第三个信号灯下时,她看见块新换的枕木,侧面刻着个极小的“砚”字。

是外婆的笔迹。

“去年换枕木时,”陈默跟上来,“发现旧枕木上刻满了字。有‘远’,有‘砚’,还有好多日期。最早的是1987年,最晚的……是2022年。”

2022年,外婆去世前三个月。

林砚蹲下去,指尖抚过那个“砚”字。刻痕很深,木头的纤维被磨得发亮,像是被反复抚摸过无数次。她忽然明白,外婆不是没去上海,她每年都来,沿着这条铁轨走,在枕木上刻下他们的名字。

就像陈远在日记里写“等她”,她在用另一种方式,写着“我也在等”。

暮色漫上来时,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陈默指着信号灯:“爷爷设计的铁轨,现在还在用。每天有三趟列车从这里经过,开往上海,开往杭州。”

林砚掏出那半张站台票,对着夕阳看。票根边缘有处极浅的折痕,像是被人攥了很久。她忽然想起外婆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80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玉兰树,膝头放着本翻开的相册,页面停在那张蓝裙女孩的梧桐照上。

照片背面,是外婆晚年颤抖的字迹:“他说铁轨会一直铺下去的。”

火车来了,灯光刺破暮色,在钢轨上拉出长长的光带。林砚把铁路徽章别在衣领上,徽章的棱角硌着锁骨,像谁在轻轻撞她的心。

“您看,”陈默指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铁轨真的铺到杭州了。”

林砚望着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处的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她仿佛看见1987年的陈远蹲在铁轨旁,举着相机对焦,而穿蓝裙的外婆站在不远处,发梢被风吹得乱晃。

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钢轨上重叠在一起,像个没有说出口的拥抱。

火车穿过隧道时,黑暗瞬间涌来。林砚闭上眼睛,听见铁轨在身下“哐当哐当”地响,像无数个被时光掩埋的日子,终于在此刻,轻轻叩响了重逢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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