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在夜风中起伏，发出浪潮般的沙响。张小凡盘坐在老树虬结的根部，双手结印置于膝上，月光透过叶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闭合的眼皮下，灵力在身体里快速转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体内两股灵力正如蛟龙缠斗。

　　青色的太极玄清道灵力循任脉而上，金色的大梵般若沿督脉而下，在气海穴激烈碰撞。张小凡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比他记忆中前世的灵力冲突来得更早、更猛烈。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他在心中暗道，前世直到修炼天书总纲后，这两种功法才开始真正融合。而现在，它们就像两头觉醒的凶兽，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突然，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

　　无尽幽深的海水里，一个被捆缚的人影若隐若现：“张小凡，你以为世间的道理是什么？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

　　画面跳转，玉清殿前，道玄真人手持诛仙剑，剑光如雪：“魔教妖人，死不足惜！”

　　“啊！”张小凡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青金二色交替闪烁。他剧烈喘息着，发现自己的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中，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小灰焦急地在他肩头跳动，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打他的脸颊。

　　“我没事……”张小凡声音嘶哑，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他尝试运转天书中记载的调息之法，却发现如今的经脉状况与记忆中大不相同。

　　月光下，他颤抖着展开手掌，看到皮肤下隐约有细小的光流如蛛网般蔓延——两种功法的冲突正在改造他的身体。

　　“吱吱！”小灰突然竖起三只耳朵，警觉地转向竹林深处。张小凡顺着望去，看到远处的噬魂棒正泛着诡异的红光飞来，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一阵低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张小凡……为何要抗拒你的命运……”

　　这声音！张小凡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是，是谁的声音？

　　剧痛再次袭来，比先前猛烈十倍。

　　张小凡抱住头颅，不住地低声嘶吼。他感觉自己的头骨要裂开了，脑浆仿佛被搅成了浆糊。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刀片，在意识中来回切割——碧瑶坠落时的微笑，陆雪琪含泪的剑锋，师父失望的眼神，还有那些他从未见过却熟悉得可怕的场景：血流成河的战场，燃烧的宫殿，被锁链穿透琵琶骨的男人仰天长啸……

　　“停下……停下！”张小凡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太阳穴，却无法阻止记忆洪流的冲击。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一切多么可笑啊！

　　重活一世，却依然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哈哈哈……”他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几声低笑，继而变成无法抑制的狂笑。笑声在竹海中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小灰惊恐地后退几步，三只眼睛瞪得滚圆。它从未见过主人这样——张小凡跪在地上，长发散乱，脸上泪水与汗水交织，却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忽然，他抬头，满眼猩红。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张小凡对着虚空，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这就是个笑话！轮回是笑话，正邪是笑话，连天道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向噬魂棒。每走一步，体内的灵力就暴走一分。皮肤下的光流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在体表形成诡异的纹路。

　　“你想要我接受命运？”张小凡一把抓住噬魂棒，红光瞬间暴涨，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好！我接受！但不是你给的命运——我要自己改写它！”

　　噬魂棒剧烈震颤起来，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对抗。张小凡感到一股极其暴戾又血腥的意识正试图侵入他的神识。但这一次，他没有抵抗，反而敞开心扉，主动接纳了那股力量。

　　剧痛达到了顶峰，张小凡仰天长啸，声音已经不似人类。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血红色，长发无风自动，周身开始浮现出黑色的雾气。

小灰发出凄厉的尖叫，想要靠近却又被那股恐怖的气息逼退。竹林中的生灵纷纷逃窜，连风都静止了，仿佛在畏惧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