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如同被点燃的蓝色火焰。

白发伊美萨跪在祭坛一侧，双手撑地，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古老石板上。黑袍伊美萨站在他对面，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悬浮在两人之间的光球旋转得越来越快，金光与黑雾交织，形成诡异的漩涡。

阿塔利站在祭坛边缘，短刀紧握在手。他能感觉到大厅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液态金属。光柱中的五人依然沉睡，但他们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仿佛正经历噩梦。

"开始吧。"黑袍伊美萨抬起手，黑雾从掌心涌出，如同活物般缠绕向白发伊美萨，"让我们合二为一。"

白发伊美萨抬头，蓝灰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不...不是合二为一...而是...我吞噬你..."

黑袍人放声大笑，笑声在大厅里回荡："软弱吞噬力量？痴人说梦！"黑雾突然收紧，勒住白发伊美萨的脖子将他提起，"你只是我丢弃的垃圾，现在该回归本体了！"

白发伊美萨痛苦地挣扎，手指徒劳地抓挠着无形的束缚。阿塔利冲上前，短刀斩向黑雾，刀刃却再次穿空而过。

"省省力气吧，小继承人。"黑袍人甚至懒得看他，"等我们融合完成，第一个就拿你祭旗。"

白发伊美萨突然停止挣扎，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闪过一丝金光："你...忘了...种子...选择了我..."

光球猛地一震，射出一道金光击中黑袍人的手臂。黑袍人吃痛松手，白发伊美萨跌落在地，剧烈咳嗽着。

"有趣。"黑袍人揉着手腕，黑雾瞬间修复了伤口，"种子居然对你产生了依恋。"他眯起眼睛，"不过没关系，等我们融合，它自然会服从完整体的我。"

阿塔利趁机扶起白发伊美萨，低声问："还能坚持吗？"

白发青年点头，嘴唇因疼痛而颤抖："必须坚持...为了...大家..."

黑袍人突然拍手，掌声如雷鸣般在大厅炸响："多么感人的羁绊！"他夸张地摇头，"可惜，游戏时间结束了。"

他双手猛地合十，祭坛上的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蓝光。光球被强行拉扯向黑袍人，金光逐渐被黑雾侵蚀。白发伊美萨发出一声痛呼，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被硬生生剥离。

"不...可...能..."白发伊美萨咬牙抵抗，但力量悬殊太大。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消散。

阿塔利看着这一幕，心脏几乎停跳。他环顾四周，黑暗已经侵蚀到距离光柱不足一米的地方。同伴们的表情越发痛苦，薇拉的嘴角甚至渗出血丝。

时间不多了。

阿塔利低头看向自己的短刀，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闪现。他记得黑袍人说过的话——"继承人的血对邪神造物有克制作用"。

没有时间犹豫了。

阿塔利举起短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腕上划出一道深痕。鲜血立刻涌出，滴落在祭坛上。血珠接触石面的瞬间，祭坛上的符文突然由蓝转红，如同被点燃的火线般迅速蔓延。

"你干什么？！"黑袍人厉声喝道，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

阿塔利不答，将流血的手腕直接按在祭坛中央。红光骤然大盛，与光球的金光交织，形成一道红金相间的光柱冲天而起。黑袍人被光柱逼退数步，黑雾在红光中如雪遇沸水般消融。

"愚蠢！"黑袍人怒吼，"你会毁了整个仪式！"

白发伊美萨突然感到压力大减。他抬头看向光柱，阿塔利站在其中，黑发飞扬，眼中闪烁着与红光同色的光芒。那身影如此熟悉，唤醒了更深层的记忆——

年幼的阿塔利站在邪神殿中，被众人称为"纯血继承人"；他自己站在阴影处，看着少年接受祝福；日复一日的嫉妒累积成毒；最终酿成那杯递出的毒酒...

"不..."白发伊美萨摇头，泪水模糊视线，"不该是这样的..."

光球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突然脱离黑袍人的控制，飞向阿塔利。它在少年流血的手腕周围盘旋，金光与红光交融，形成奇异的保护圈。

黑袍人脸色大变："不可能！种子怎么会选择你？！"

阿塔利自己也愣住了。光球轻轻触碰他的伤口，血立刻止住，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一种奇异的联系在他与光球之间建立起来，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生命的脉动。

"因为..."白发伊美萨艰难地站起来，眼中金光越来越盛，"它不只是邪神的种子...也是...阿塔利血脉的延续..."

黑袍人面容扭曲："胡说！那只是我从他身上夺取的力量！"

"你错了。"白发伊美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有力，"在诡境中...它吸收了我们两人的记忆与情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工具..."

黑袍人暴怒，黑雾如狂风暴雨般袭向两人："够了！我要亲手毁灭你们！"

黑雾即将触及的瞬间，光球突然展开一道金色屏障，将攻击挡在外面。阿塔利趁机拉住白发伊美萨的手："现在怎么办？"

白发伊美萨看向黑袍人，表情复杂："必须...完成融合...但要以我的方式..."

"你会死的！"阿塔利抓紧他的手，"他说过，融合后现在的你就会消失！"

白发伊美萨苦笑："也许...也许不会..."他看向光球，"有它在...有你的血在...或许能保持平衡..."

黑袍人再次发动攻击，金色屏障开始出现裂痕。黑暗已经侵蚀到光柱边缘，莉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嘴角渗出鲜血。

没有时间了。

白发伊美萨突然捧住阿塔利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然后猛地推开他，冲向黑袍人，"现在！"

光球紧随其后，金光如锁链般缠绕住黑袍人。两人相撞的瞬间，刺目的白光爆发，阿塔利不得不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眼时，祭坛上只剩下一个身影——

既不是黑袍也不是白发，而是一个介于两者之间的伊美萨。他穿着灰白长袍，银发中夹杂着几缕黑丝，双眼紧闭悬浮在祭坛上方。光球环绕着他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大厅的震动停止了，黑暗的侵蚀也暂停了。但光柱中的同伴们仍未醒来，他们的生命似乎与仪式结果紧密相连。

阿塔利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坛："伊美萨...？"

没有回应。灰袍伊美萨如同沉睡般安静，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光球似乎感应到阿塔利的靠近，欢快地绕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伊美萨身边。

阿塔利伸手触碰光球，它立刻分出几缕金光缠绕他的手指，如同撒娇的小动物。这种亲昵让少年心头一暖，但更多的是困惑——它为何对自己如此亲近？

"因为你是他的父亲。"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阿塔利警觉地环顾四周："谁？"

"诡境的意志...或者说，伊美萨潜意识的投影。"声音回答，"种子结合了你们两人的血脉与记忆，在某种意义上，你们都是它的父母。"

阿塔利震惊地看向光球："这...不可能..."

"在常规意义上确实不可能。"声音解释道，"但邪神的力量本就能扭曲常理。黑袍伊美萨本想利用你的血创造完美继承人，却没想到在诡境中，种子吸收了你们共同经历的情感与记忆，变成了全新的存在。"

阿塔利消化着这些信息，目光在光球和伊美萨之间游移："那现在的伊美萨...是谁赢了？"

"融合还未完成。"声音说，"他们正在意识空间内争夺主导权。你可以选择介入——通过种子。"

"怎么做？"

"触碰它，进入他们的世界。但警告你——如果失败，你的意识也会被吞噬。"

阿塔利没有犹豫，伸手抓住光球。金光瞬间吞没了他。

意识转换的眩晕过去后，阿塔利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天空是暗红色的，地面如同镜面，倒映着扭曲的影像。远处，两个身影正在对峙——

黑袍伊美萨手持黑焰长剑，攻势凌厉；白发伊美萨只有一面光盾，节节败退但仍在坚持。

阿塔利想冲过去帮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光球悬浮在他面前，轻轻脉动。

"在这里，你只是观察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除非他们中有一方注意到你。"

黑袍伊美萨一剑劈下，白发伊美萨的光盾碎裂，踉跄后退。

"放弃吧！"黑袍人冷笑，"你连基本的攻击手段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

白发伊美萨喘息着，嘴角渗出血丝："有...有的...你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哦？是什么？你那可笑的善良？"黑袍人嘲讽道，"还是对那个小继承人的虚假感情？别忘了，是你亲手给他下毒，是你割开他的手腕取血！"

白发伊美萨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记得...每一件事...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

"自欺欺人！"黑袍人挥剑再攻，"软弱就是软弱！"

白发伊美萨勉强躲闪，但左肩仍被划开一道口子。他跪倒在地，白发凌乱地披散着。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阿塔利所在的方向。蓝灰色眼睛瞬间睁大："阿塔利...？你怎么..."

黑袍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发现了阿塔利："小继承人？有意思。"他狞笑着走向阿塔利，"既然来了，就一起解决吧！"

白发伊美萨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挡在阿塔利前面："不许...碰他！"

黑袍人挑眉："看看你，明明站都站不稳了，还想保护别人？"他摇头，"这就是我说你软弱的原因。"

"不..."白发伊美萨站直身体，尽管双腿仍在发抖，"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力量..."

光球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金光大盛。黑袍人被逼退数步，脸色阴沉："种子...为什么总是阻挠我？！"

白发伊美萨伸手轻触光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因为它感觉到了...爱..."

"荒谬！"黑袍人怒吼，"邪神的力量怎么可能与这种软弱情感共存！"

"所以你不是完整的邪神..."白发伊美萨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你只是被剥离的阴暗面...而我...吸收了光明..."

黑袍人暴怒，黑焰长剑暴涨数倍："那我就连你和种子一起毁灭！"

他举剑劈下，白发伊美萨却不躲不闪，只是张开双臂迎接攻击。就在剑刃即将触及的瞬间，光球突然融入他的胸口。白发伊美萨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金白光芒，黑焰长剑如同遇到克星般节节败退。

"什么？！"黑袍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武器消融，"这不可能！"

"你忘了..."白发伊美萨的声音变得空灵，白发无风自动，"在诡境中...种子吸收的不只是你的力量...还有阿塔利的血脉...以及我们共同的记忆与情感..."

黑袍人踉跄后退，黑雾构成的身体开始不稳定："不...我是本尊...我才是主导..."

"不，你只是被剥离的阴影..."白发伊美萨向前一步，光芒越发强烈，"现在...是时候回归了..."

黑袍人发出不甘的怒吼，但在金白光芒的照耀下，他的抵抗越来越弱。最终，他化作一缕黑烟，被白发伊美萨吸入体内。

空间开始崩塌。

阿塔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大厅。祭坛上的灰袍伊美萨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睛，左眼蓝灰如旧，右眼却变成了金色。

光球欢快地绕着他旋转，然后停在阿塔利面前，似乎在邀功。

伊美萨——现在不知道该称他为什么版本——看向阿塔利，表情复杂："你...本不该冒险..."

阿塔利警惕地后退一步："谁赢了？"

伊美萨苦笑："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只是...达成了平衡..."他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曾经沾染过阿塔利的血，"我记得一切...包括那些...最黑暗的记忆..."

大厅突然剧烈震动，黑暗再次开始侵蚀。光柱中的同伴们痛苦地蜷缩起来。

"怎么回事？"阿塔利质问，"我以为融合完成就能停止崩塌！"

伊美萨摇头："诡境是因我的分裂而存在...现在融合完成...它自然会崩溃..."他看向阿塔利，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留下...维持空间...你们离开..."

阿塔利瞪大眼睛："不行！"

"别无选择..."伊美萨轻声说，"这是我...赎罪的机会..."

光球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然后一分为六，飞向光柱中的五人以及阿塔利。金光包裹住他们，形成保护罩。

"种子会带你们离开..."伊美萨说，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它选择了你...作为另一个父亲..."

阿塔利想冲过去，但金光阻止了他："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伊美萨微笑，那笑容温柔而悲伤："或许将来...等种子足够强大...我们还能再见..."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告诉其他人...我很抱歉..."

黑暗吞噬了大半个大厅，只剩下祭坛周围一小片光明。伊美萨站在祭坛中央，灰袍猎猎，异色双眼中倒映着阿塔利的身影。

"再见...阿塔利..."

最后一刻，阿塔利冲破金光束缚，扑向祭坛。他抓住伊美萨的手，在黑暗完全吞没一切的瞬间，两人一起消失了。

融合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