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旧物储藏室的铁门拉开时,铁锈摩擦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杨美兰甩了甩战术靴上的泥点,矿道里沾的消毒水味还没散,混着储藏室特有的樟脑气息,像极了五年前道枝公寓的味道——他总爱在衣柜里塞樟脑丸,说怕她的化妆刷发霉。
第17号储物柜的锁早就锈死了。杨美兰没找钥匙,直接用手术刀插进锁芯转了半圈,咔哒一声脆响,和她当年撬开道枝药箱拿止痛药时的动静一模一样。
纸箱堆得很高,最上面那只印着"米兰婚纱定制"的字样。她指尖划过箱面时顿了顿——那是三年前道枝偷偷订的,却在发布会前夜被黑粉砸了橱窗,他当时红着眼圈跟她说"明年一定补给你",她正给他贴止血贴,没告诉他自己早把碎玻璃扫起来,藏在了储藏室最深处。
卸妆水在最底层的化妆箱里。磨砂玻璃瓶身蒙着层薄灰,标签早就被岁月浸得发皱,但杨美兰一眼就认出那道月牙形的裂痕——五年前她摔门而去时,这瓶卸妆水从化妆箱滚出来,在玄关磕出的伤,像极了道枝第二天在镜头前强装镇定,眼角那道没遮好的红痕。
拧开瓶盖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玫瑰香气漫出来。不是婚礼上那种甜腻的香槟玫瑰,而是道枝公寓阳台种的百叶玫瑰,他总说"这个味道盖得住消毒水",却不知道她每次给他卸舞台妆时,都偷偷往卸妆水里加两滴——那是她用桔梗精油调的安神剂,能让他紧绷的肩颈放松半分。
微型扫描仪的探头探进瓶口时,杨美兰的指尖有些发颤。屏幕上跳出的三维分子链正在缓慢旋转,Λ-03的结构在其中若隐若现,而缠绕在主链上的辅助序列,分明是道枝的笔迹——他总爱在剧本空白处画这种螺旋状的符号,说像她卷头发时的手法。
"找到了。"她低喃一声,突然注意到瓶底沉着个银色小物件。用镊子夹出来才发现是枚碎镜片,边缘刻着极小的"桔梗"二字,是当年那面紫罗兰化妆镜的碎片。
耳机里突然传来佐藤的惊呼:"三井的人冲进储藏室了!他们带了电磁干扰器——"
话音未落,扫描仪屏幕骤然黑屏。杨美兰反手将卸妆水塞进战术服内袋,转身撞开后窗。楼下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她认出那是三井家的黑色轿车,车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五年前划伤她脖颈时,那把刀的反光。
跳上消防梯时,碎镜片从掌心滑落。杨美兰看着它坠向地面,突然想起道枝给她贴颈伤纱布的那个早上,他的睫毛扫过她锁骨,声音轻得像叹息:"等这事了了,我们去长崎看海吧,那里的桔梗花,开得比京都野。"
现在长崎的海大概还在等他们。但杨美兰摸了摸内袋里温热的卸妆水瓶,突然改了方向——她要去的不是医院,而是三井重工的主数据中心。
Λ-03的解毒剂需要激活码,而那串藏在卸妆水里的密码,最后三位数字,是她当年在研究所的工号。道枝在投影里没说的是,这个工号早就被三井从系统里抹去,唯一的备份,在他们销毁"蜂巢"项目时,被她藏进了主数据中心的防火墙底层。
消防梯的栏杆被月光照得发亮。杨美兰数着楼层,耳机里道枝的心率正在缓慢回升,像她此刻逐渐清晰的思路——三井要的从来不是芯片,而是能控制芯片的Λ系列药剂配方,而她的工号,是打开配方库的最后一把钥匙。
当她翻进三井大厦通风管道时,腕表上的时间跳到了65小时整。管道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道枝第一次给她擦脸时的样子,他用的就是这瓶卸妆水,棉片蹭过她嘴角,轻声说:"米兰,你的名字真好听。"
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是密码。
杨美兰咬开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亮前方布满灰尘的通风口。她知道三井的人就在下面,但此刻掌心的卸妆水瓶传来的温度,比任何武器都让她安心——就像每次她给道枝盖好淤青,他都会悄悄握住她的手腕,说"有你在,我不怕"。
现在换她说了。
她对着麦克风,声音穿过电流,带着笑意传到急诊抢救室的监护仪旁:"道枝,等我拆完防火墙,就去给你卸这五年的妆。"
通风口外,三井重工的标志在夜色里闪着红光,像倒计时器上跳动的数字。而管道内,杨美兰的靴底碾过一片脱落的墙皮,露出后面刻着的小半截紫罗兰花纹——是道枝的笔迹,他早就来过这里。
这场互相掩护的戏,他们演了五年,终于要在今夜,迎来卸妆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