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抢救室的蓝光,透过门缝在地板上切割出冰冷的长条。杨美兰穿着那身染尘的象牙白婚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像一尊被遗忘在祭坛上的神像。掌心那枚刻着“Biran”的铂金婚戒,荆棘的尖刺几乎要嵌入骨血。佐藤的咆哮、小仓优子的啜泣、医护匆忙的脚步,所有的声音都退化成模糊的背景噪音。
“杨桑!” 刚才递病危通知书的医生再次冲出,这次他手里拿的不是文件,而是一张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扫描影像胶片。他的眼神不再是凝重,而是近乎惊悚的骇然。
“深度扫描结果!”医生声音发颤,将胶片举到走廊灯光下。黑白的影像清晰地显示着道枝骏佑左肩区域的断层——在硅胶疤痕的深层基底之下,紧贴着肩胛骨和心脏大血管丛的三角地带,一个米粒大小、结构极其精密的金属物体被高亮标出!它延伸出数条比发丝还细的“触须”,像恶毒的根须,深深扎入周围的肌肉组织和毛细血管网!其中一条最致命的“触须”,尖端距离一根主要心脉血管,仅差不到一毫米!
“就是这个!”杨美兰的声音斩钉截铁,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芯片型号?毒素分析?”
医生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型号…未知!结构前所未见!微型泵结构,内部储存腔检测到两种以上高活性不明物质,初步判断就是毒素混合体!更可怕的是……”他指着芯片周围一片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扩散状阴影,“它在持续释放某种纳米级催化剂,加速毒素与血液反应!病人血液中的凝血因子正在被快速消耗,同时神经系统递质出现异常堆积!多器官衰竭正在加速!”
“取出它!”佐藤目眦欲裂,嘶吼道,“立刻手术取出来!”
“不行!”医生几乎是尖叫着反驳,额头冷汗涔涔,“它的‘触须’太细太深了!和神经、血管几乎长在了一起!强行剥离,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出血或者永久性神经损伤!更别说……”他指着芯片主体上一个微小的信号接收器结构,“这很可能是一个远程激活的装置!如果手术过程中被强行激活,或者有自毁程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懂了。这不仅仅是一枚芯片,这是一个植入道枝骏佑体内的、倒计时已经启动的微型生化炸弹!手术是九死一生,不手术是坐以待毙!
“时间。”杨美兰的声音像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他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看着手中刚拿到的血液分析报告,脸色灰败:“根据毒素扩散速度和器官衰竭指数模型推算……保守估计,72小时。最多……不超过96小时。” 96小时!四天!这就是道枝骏佑生命的倒计时!
佐藤的身体晃了晃,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眼神绝望。小仓优子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杨美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深黑的眼眸里,所有的风暴都被压缩成两点极致冰冷的寒星。她没有崩溃,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缓缓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荆棘玫瑰婚戒,指根的旧疤在戒托下隐隐作痛。
“准备手术室。”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全局的威压,让在场的医生和佐藤都瞬间屏息,“不是现在。给我24小时。”
“24小时?!”医生失声,“病人他……”
“24小时内,我会带着芯片的完整结构图、安全取出方案、以及对应的解毒剂来到这里。”杨美兰打断他,目光如手术刀般锋利地扫过医生和佐藤,“这期间,我要你们用一切手段,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血库备足,体外循环机待命,顶级神经外科和心血管外科专家随时待召。钱不是问题,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吊住他的命!明白吗?”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医生被这强大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点头:“明……明白!我们尽力!”
“不是尽力。”杨美兰纠正,一字一顿,“是必须。”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开。婚纱的裙摆在地面拖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战旗在风中猎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坚定而决绝。
佐藤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杨桑……你去哪里?你能有什么办法?”
杨美兰的脚步在走廊尽头停住。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冰冷的声线穿透凝重的空气:
“去拿回属于我的手术刀。”
京都半岛酒店,顶层套房。
奢华的套房内,庆功宴的狼藉已被清理,但空气中残留的香槟甜腻和恐慌气息依旧弥漫。那个被手术刀贯穿的翻糖蛋糕被小心地罩在透明的物证罩下,珍珠母贝的刀柄和三井家纹在射灯下闪着冰冷的光。警方鉴证人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提取指纹和微量物证。
杨美兰无视了警戒线和警察惊诧的目光,径直穿过套房。她目标明确地走向主卧。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霓虹。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道枝骏佑的常服。她没有看那些昂贵的西装,而是直接拉开了衣柜最底层的隐藏抽屉。
里面没有衣物,只有一只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钛合金手提箱。箱子表面冰冷,触手沉重。
杨美兰输入一串冗长的动态密码,箱盖无声弹开。
没有珠宝,没有现金,没有武器。
箱内被分隔成三层。
第一层:十几枚形态各异、小如指甲盖的加密通讯器,几块薄如蝉翼、屏幕却异常清晰的折叠平板。
第二层:几排封装在惰性气体中的微型芯片,结构复杂程度远超普通认知,旁边是配套的微型信号分析仪和物理接口破解工具。
第三层:占据最大空间的,是一个密封的透明医疗箱。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支颜色各异的精密注射器,标签是复杂难懂的分子式代码。旁边,安静地躺着一套用特殊合金打造、泛着幽蓝冷光的微型手术器械——比最细的绣花针还要纤细,刀刃薄得近乎透明。其中一把狭长、造型独特的手术刀,刀柄上镶嵌的珍珠母贝纹路,竟与插在蛋糕上那把刀柄的材质有着诡异的相似感!
杨美兰的目光在第三层那套微型手术器械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第二层的一台微型信号分析仪和一块折叠平板。
她席地而坐,婚纱的裙摆铺开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平板展开,屏幕亮起幽蓝的光。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如闪电地敲击,一串串常人无法理解的代码瀑布般流淌。微型信号分析仪的天线被拉出,对准了套房的方向——目标,正是物证罩下那把插在蛋糕上的手术刀!
分析仪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细微的嗡鸣声响起。
屏幕上,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流开始跳动。杨美兰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每一个微小的信号特征。她不是在分析指纹,而是在捕捉这把刀可能残留的任何一丝电磁信号残留、任何一点特殊的材质共振频率、甚至是刀柄上那个三井家纹在铸造时留下的、独一无二的微观应力纹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套房外,警方的工作还在继续,无人知晓主卧内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关乎生死的科技狩猎。
突然!
平板屏幕上,一组极其微弱、频率奇特的电磁信号残留被成功捕获并放大!同时,材质分析模块反馈出一个惊人的匹配结果——刀柄的珍珠母贝,其内部蕴含的某种稀有同位素比例,与日本长崎某个已废弃的、曾属于三井财阀秘密研发部门的实验矿井深层岩层样本,吻合度高达99.7%!
杨美兰的指尖在屏幕上猛地一划!
信号残留被导入一个特殊的分析程序。程序界面跳出一个旋转的三维地球模型,无数细密的网格线覆盖其上。模型快速旋转、放大,最终定格在东亚区域。一个极其精确的坐标点被高亮标出——长崎县,野母崎町,东经129.XXXX,北纬32.XXXX!
坐标点旁边,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骷髅头警告标志,下方是一行日文标注:“旧三井第7生物医学隔离研究所(废弃)”!
废弃研究所!信号源!珍珠母贝的源头!
所有线索,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死死钉在了这个坐标上!
杨美兰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她迅速关闭所有设备,将微型分析仪和折叠平板塞进箱子。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第三层那套幽蓝的微型手术器械上,尤其是其中那把造型独特的细长手术刀。
她伸出手,指尖拂过冰凉的合金刀柄,感受着那精密机械带来的、令人心安的冰冷质感。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整套微型手术器械取出,放进一个特制的隔热抗压便携箱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医疗箱中一支标注着复杂分子式、液体呈淡金色的注射器上。标签角落,有一个极小的手写标注:“Λ-03:神经突触活性催化剂(实验型)”。
她拿起这支注射器,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管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芒。这是最后的底牌,也是双刃剑。但为了争取那关键的24小时,她别无选择。
杨美兰合上钛合金手提箱,拎起便携手术器械箱。她站起身,脱下身上那件象征着纯洁与幸福的累赘婚纱,随意地丢弃在地毯上。婚纱下,是一套早已穿好的、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战术服,勾勒出她柔韧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颈后那朵深紫色的微型紫罗兰纹身,在战术服的高领下若隐若现。她抬手,指尖拂过纹身,又落到无名指的荆棘玫瑰婚戒上。
“等我。”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抢救室里与死神赛跑的爱人,无声地说。
然后,她拿起那支淡金色的注射器,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颈侧静脉!
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过载般的灼热感和极致的清醒感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擦去了尘埃,变得无比清晰锐利,思维速度呈几何级数暴增!这是以透支生命潜能为代价的、换取短暂“超频”状态的禁药!
她抓起装备,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奢华的套房,将警方的警戒线和那个插着手术刀的蛋糕抛在身后。
目标:长崎,野母崎町,旧三井第7研究所。
目标:72小时倒计时,她要亲手将它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