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压垮枯枝的脆响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惊心。道枝骏佑的声音混着白雾散在风里,那声生涩的“美、兰”被风雪卷走,撞在杨美兰心口最深的旧伤上,闷痛无声。
她站着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京都的冷是浸骨的,比横店十二月的风更锋利,轻易就穿透了她单薄的吴服。指尖残留着为歌舞伎演员上妆的墨香,此刻却像隔世的尘埃。
他向前一步,靴子碾碎雪下的枯叶,发出细碎呻吟。素陶花钵被他轻轻放在雪地上,紫罗兰在寒风中瑟缩,深紫色的花瓣像凝固的血。他瘦得形销骨立,黑色大衣裹着嶙峋的肩骨,下颌绷紧的线条仿佛一触即断,唯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烧着的东西却让杨美兰指尖发凉——那不是重逢的喜悦,是近乎绝望的执拗。
“跟我回去。”他用日语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却又像最后的乞求。寒风卷起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眉骨上一道新鲜的、还未完全愈合的浅疤。
杨美兰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她看着雪地上那株不合时宜的紫罗兰,六个月前暴雨夜天台上的记忆裹着威士忌和血腥气呼啸而至——他滚烫的怀抱,绝望的吻,田中美和子带人冲上来时刺眼的手电光,还有他被保镖死死按在湿冷水泥地上时,那双死死盯着她的、赤红的眼。
“道枝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是京都雪夜一样的平静,用的是敬语十足却冰冷疏离的日语,“您走错地方了。”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动作标准得像排练过千百遍,转身就要拉上纸门。
“他们用你父亲!” 他突然用中文嘶吼出来,音节破碎,像濒死的兽在嚎叫。这声吼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在风雪中颤抖得像一片枯叶。
杨美兰拉门的动作僵住。冰冷的木框硌着她的指节。
他撑着膝盖,喘息着抬起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咳出的血沫,眼神却亮得骇人:“你父亲……根本不是什么急病!是田中……是她找人做的局!那个诊所……那个催命的电话……都是假的!你继父欠的高利贷……是田中的手笔!照片……也是她让人偷拍……再卖给你继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她要把你……彻底逼上绝路!逼我……亲手推开你!”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庭院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杨美兰血液冻结的声音。六个月来支撑她在异乡挣扎的信念——那笔及时“救”了父亲的医药费,那份“预支的工资”——轰然坍塌,露出底下森然白骨般的真相。她以为自己是牺牲者,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田中棋盘上一颗被反复利用的棋子,连她最深的痛苦和愧疚,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你……”杨美兰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像冰面下的暗流涌动,“怎么知道?”
道枝骏佑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沫,脸上是近乎残忍的平静:“我找到你继父。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敲掉他四颗牙。” 他顿了顿,看着杨美兰瞬间苍白的脸,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他什么都说了。包括……田中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笔足够远走高飞的钱。”
他从大衣内袋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扔在雪地上,就在紫罗兰旁边。纸袋口散开,露出里面一沓沓捆扎好的日元和几张模糊的照片底片——正是当初勒索她的那些。
“照片我买回来了。你继父……下半辈子只能靠流食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至于田中……”
他话没说完,但杨美兰已经明白了。他眉骨上那道新鲜的疤,他此刻形销骨立的模样,他眼底那焚尽一切的疯狂……都是代价。他用了最暴烈、最不计后果的方式,一头撞碎了田中美和子精心构筑的牢笼,也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 杨美兰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她不是在问田中,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不惜一切?
道枝骏佑看着她,眼底的疯狂火焰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疲惫取代。他往前踉跄一步,几乎要跪倒在雪地里,却又强撑着站稳。
“因为……”他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切换成那生涩却固执的中文,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美、兰……不是土……是救过我一命的花!”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雪地栽倒下去!
“道枝!” 杨美兰的惊呼终于撕破了伪装的平静。她猛地冲下回廊的木阶,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袜履。她扑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触手是滚烫得不正常的额头。
南座后台的纸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几个穿着厚重和服的歌舞伎演员和工作人员惊呼着冲出来。
“杨桑!”
“快!叫医生!”
“天啊,是道枝骏佑!”
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涌来。杨美兰却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她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体,脸颊贴着他冰凉的脸颊。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也落在她的颈窝里。
她看着雪地上那株被践踏得歪倒的紫罗兰,深紫色的花瓣在纯白的雪地里,脆弱又倔强。那句他用生命嘶吼出来的话在耳边轰鸣——“美兰不是土!是救过我一命的花!”
她终于低下头,滚烫的泪砸在他紧闭的眼睑上,混着融化的雪水。
“我听到了……”她哽咽着,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骏佑。”
风雪呼啸着卷过百年庭院,吹动垂樱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传来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划破京都古都寂静的雪夜。素陶花钵里的紫罗兰在风中轻轻摇曳,幽香暗渡。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破京都的雪夜,红蓝光在百年庭院的枯山水上疯狂闪烁。杨美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道枝骏佑滚烫的身体沉重地倚在她怀中,眉骨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在闪烁的灯光下触目惊心。他额头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呼吸微弱而急促。
“让开!都让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庭院,积雪被踩得泥泞。
杨美兰被强行拉开。她的手死死攥着道枝冰冷的手指,直到被护士掰开。他被迅速抬上 初雪压垮枯枝的脆响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惊心。道枝骏佑的声音混着白雾散在风里,那声生涩的“美、兰”被风雪卷走,撞在杨美兰心口最深的旧伤上,闷痛无声。
她站着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京都的冷是浸骨的,比横店十二月的风更锋利,轻易就穿透了她单薄的吴服。指尖残留着为歌舞伎演员上妆的墨香,此刻却像隔世的尘埃。
他向前一步,靴子碾碎雪下的枯叶,发出细碎呻吟。素陶花钵被他轻轻放在雪地上,紫罗兰在寒风中瑟缩,深紫色的花瓣像凝固的血。他瘦得形销骨立,黑色大衣裹着嶙峋的肩骨,下颌绷紧的线条仿佛一触即断,唯有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烧着的东西却让杨美兰指尖发凉——那不是重逢的喜悦,是近乎绝望的执拗。
“跟我回去。”他用日语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却又像最后的乞求。寒风卷起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眉骨上一道新鲜的、还未完全愈合的浅疤。
杨美兰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瞬,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她看着雪地上那株不合时宜的紫罗兰,六个月前暴雨夜天台上的记忆裹着威士忌和血腥气呼啸而至——他滚烫的怀抱,绝望的吻,田中美和子带人冲上来时刺眼的手电光,还有他被保镖死死按在湿冷水泥地上时,那双死死盯着她的、赤红的眼。
“道枝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是京都雪夜一样的平静,用的是敬语十足却冰冷疏离的日语,“您走错地方了。”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动作标准得像排练过千百遍,转身就要拉上纸门。
“他们用你父亲!” 他突然用中文嘶吼出来,音节破碎,像濒死的兽在嚎叫。这声吼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在风雪中颤抖得像一片枯叶。
杨美兰拉门的动作僵住。冰冷的木框硌着她的指节。
他撑着膝盖,喘息着抬起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咳出的血沫,眼神却亮得骇人:“你父亲……根本不是什么急病!是田中……是她找人做的局!那个诊所……那个催命的电话……都是假的!你继父欠的高利贷……是田中的手笔!照片……也是她让人偷拍……再卖给你继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她要把你……彻底逼上绝路!逼我……亲手推开你!”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庭院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杨美兰血液冻结的声音。六个月来支撑她在异乡挣扎的信念——那笔及时“救”了父亲的医药费,那份“预支的工资”——轰然坍塌,露出底下森然白骨般的真相。她以为自己是牺牲者,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田中棋盘上一颗被反复利用的棋子,连她最深的痛苦和愧疚,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你……”杨美兰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像冰面下的暗流涌动,“怎么知道?”
道枝骏佑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沫,脸上是近乎残忍的平静:“我找到你继父。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敲掉他四颗牙。” 他顿了顿,看着杨美兰瞬间苍白的脸,扯出一个冰冷的笑,“他什么都说了。包括……田中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笔足够远走高飞的钱。”
他从大衣内袋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扔在雪地上,就在紫罗兰旁边。纸袋口散开,露出里面一沓沓捆扎好的日元和几张模糊的照片底片——正是当初勒索她的那些。
“照片我买回来了。你继父……下半辈子只能靠流食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至于田中……”
他话没说完,但杨美兰已经明白了。他眉骨上那道新鲜的疤,他此刻形销骨立的模样,他眼底那焚尽一切的疯狂……都是代价。他用了最暴烈、最不计后果的方式,一头撞碎了田中美和子精心构筑的牢笼,也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为什么?” 杨美兰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她不是在问田中,是在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不惜一切?
道枝骏佑看着她,眼底的疯狂火焰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疲惫取代。他往前踉跄一步,几乎要跪倒在雪地里,却又强撑着站稳。
“因为……”他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切换成那生涩却固执的中文,每一个字都像在泣血,“美、兰……不是土……是救过我一命的花!”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向雪地栽倒下去!
“道枝!” 杨美兰的惊呼终于撕破了伪装的平静。她猛地冲下回廊的木阶,冰冷的雪水瞬间浸透袜履。她扑跪在他身边,颤抖的手指去探他的鼻息,触手是滚烫得不正常的额头。
南座后台的纸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几个穿着厚重和服的歌舞伎演员和工作人员惊呼着冲出来。
“杨桑!”
“快!叫医生!”
“天啊,是道枝骏佑!”
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涌来。杨美兰却像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她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体,脸颊贴着他冰凉的脸颊。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也落在她的颈窝里。
她看着雪地上那株被践踏得歪倒的紫罗兰,深紫色的花瓣在纯白的雪地里,脆弱又倔强。那句他用生命嘶吼出来的话在耳边轰鸣——“美兰不是土!是救过我一命的花!”
她终于低下头,滚烫的泪砸在他紧闭的眼睑上,混着融化的雪水。
“我听到了……”她哽咽着,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骏佑。”
风雪呼啸着卷过百年庭院,吹动垂樱的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传来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划破京都古都寂静的雪夜。素陶花钵里的紫罗兰在风中轻轻摇曳,幽香暗渡。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破京都的雪夜,红蓝光在百年庭院的枯山水上疯狂闪烁。杨美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道枝骏佑滚烫的身体沉重地倚在她怀中,眉骨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在闪烁的灯光下触目惊心。他额头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呼吸微弱而急促。
“让开!都让开!”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庭院,积雪被踩得泥泞。
杨美兰被强行拉开。她的手死死攥着道枝冰冷的手指,直到被护士掰开。他被迅速抬上担架,氧气面罩扣上他失去血色的脸。车门关闭前,她看到他紧闭的眼睫在灯光下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像垂死的蝶翼。
“家属!哪位是家属?”护士急促地用日语询问。
南座剧团的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最终落在雪地里那个穿着单薄吴服、脸色比雪还苍白的中国女人身上。
“我……”杨美兰喉咙发紧,声音被风吹散,“我是他……” 她顿住了。她是他什么人?曾经的化妆师?一个被他经纪公司驱逐、名字被全网嘲笑的“村姑”?一个被他用近乎自毁的方式从深渊里捞出来的……陌生人?
“她不是家属!”一个冰冷的女声斩断她的犹豫。田中美和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骚乱的人群边缘,黑色羊绒大衣裹着瘦削的身体,妆容依旧精致,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射向杨美兰。“我是道枝骏佑的法定经纪人。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她亮出证件,语气不容置疑。
医护人员迟疑地看向杨美兰。
杨美兰看着田中美和子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又看向救护车里道枝骏佑毫无生气的侧脸。他大衣口袋里掉出的牛皮纸袋还半埋在雪里,散落的日元和照片底片像肮脏的伤口。他拼尽一切换来的“真相”,此刻在田中的权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走。” 田中美和子对医护人员下令,目光掠过杨美兰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轻蔑与警告。
救护车门砰然关上,红蓝光呼啸着远去,碾过庭院里那株被践踏的紫罗兰,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风雪更大了。
……
京都府立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顶楼VIP病房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薰混合的怪异气味,寂静得能听到点滴落下的声音。道枝骏佑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脸色苍白,氧气面罩下呼吸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昏沉。眉骨上的伤口被重新缝合,贴着白色的纱布。他输着液的手露在被子外,骨节分明,手背上布满新旧交错的针孔和淤青,像是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争。
病房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杨美兰穿着清洁工的灰色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推着清洁车闪身进来。她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机会顶替一位临时请假的清洁工混进这个被严密看守的楼层。田中美和子像一条盘踞的毒蛇,几乎寸步不离。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沉睡的轮廓。瘦了太多,下颌线锋利得能割伤人,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这三家六个月,他到底经历了怎样地狱般的煎熬?
她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橡胶手套,极轻地触碰了一下他冰凉的手背。他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病房附带的会客间传来刻意压低的、激烈的日语争执声。是田中美和子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律师。
“……必须立刻发布声明!否认一切!就说他是因过度劳累和旧伤复发入院!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田中声音尖利。
“田中桑,冷静!现在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那些被道枝君……‘处理’掉的人,虽然收了封口费,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尤其是那个杨美兰的继父,他被打成重伤的事如果被媒体挖出来……”
“那就让那个继父永远闭嘴!” 田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令人胆寒的狠戾,“还有那个女人!她还在京都!找到她!让她签保密协议!不签……就让她和她那个废物父亲一起消失!”
门外的杨美兰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京都的雪夜更冷。她终于彻底看清,田中美和子为了捂住这个盖子,为了维护道枝骏佑的“完美形象”和她自己的利益,可以疯狂到什么地步。人命在她眼里,不过是需要“处理”掉的障碍。
她看着病床上昏迷的道枝,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豁出性命撕开的真相,在田中的权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引爆更大灾难的导火索,成为田中对他进行更深控制的把柄,甚至……会连累远在国内、毫不知情的父亲。
爱一个人,不是把他拖入更深的泥潭。
她颤抖着,从清洁车最底层拿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裹着的东西。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小簇深紫色的、带着冰晶的紫罗兰花——正是那晚被他遗落在雪地里的那一株。她将它小心地放在他枕边,冰冷的指尖最后一次拂过他缠着纱布的眉骨。
“骏佑……”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念出这个在心底默念了千百次的名字,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橡胶手套上。
然后,她决然地转身,像一抹无声的灰色影子,推着清洁车,消失在病房门外的走廊尽头。枕边,那簇紫罗兰在恒温的病房里,幽幽地散发着一丝几乎闻不到的、属于风雪的气息。
……
三天后。东京,成田国际机场。
杨美兰拎着一个简单的旧行李箱,排在安检队伍里。手机屏幕上,娱乐新闻的推送不断跳出:
【道枝骏佑经纪公司发布声明:因病暂停所有活动,静养中】
【传道枝骏佑京都拍戏意外受伤,粉丝祈福】
【神秘女子杨美兰彻底消失,疑已回国】
她关掉屏幕,抬头望向巨大的落地窗外。跑道上飞机起起落落,划破铅灰色的天空。京都的雪,道枝眉骨的伤,田中美和子冰冷的威胁,枕边那簇紫罗兰的幽香……都像一场遥远而疼痛的梦。
“美兰?” 一个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美兰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站在几步开外,正惊讶地看着她。是柳晴,那个曾在《浮城》剧组饰演失宠妃子、被她用化妆术“救”过场的小花。
“真的是你!”柳晴快步上前,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她,“我在网上看到消息……你还好吗?”
杨美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好。回国了。”
柳晴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和眼底深重的疲惫,欲言又止。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塞进杨美兰手里:“我在北京开了间个人工作室,正缺一位有真本事的特效化妆总监。如果你愿意……随时联系我。” 她的目光真诚,“杨美兰,你的手艺不该被埋没。”
名片带着柳晴指尖的温度。杨美兰低头看着上面“柳晴工作室艺术总监”的头衔,又抬眼看了看柳晴。这个曾经怯生生、需要她救场的女孩,如今眼神里多了份独立的坚定。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登机的提示。杨美兰将名片小心收好,对柳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她没有再回头,拉着行李箱,汇入安检的人流。身后,是霓虹闪烁的东京,是京都庭院里未化的积雪,是医院病床上那个眉骨带伤、昏迷不醒的男人。
而前方,是未知的、但属于她杨美兰自己的路。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厚重的云层。舷窗外,阳光刺破阴霾,洒下万丈金光。杨美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道枝骏佑手背的冰冷触感,鼻尖,却似乎又萦绕起那簇雪地里紫罗兰的、倔强的幽香。
雪会融化。
花会再开。
而活着的人,总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