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照在杨美兰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上,没有一丝暖意。她站在A区3号VIP化妆间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紫罗兰书签的边缘。三天了,自从她制服那条毒蛇后,这张书签就像一枚护身符,一直被她贴身携带。透明的塑料薄膜边缘已经被她的指尖磨得微微发毛,但深紫色的花瓣依旧保持着那种沉静的幽雅。
“杨小姐,请进。”守在门口的保镖依旧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黑西装,但这次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敬意。
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温暖的空气裹挟着雪松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杨美兰深吸一口气,拎着那个破旧的工具箱走了进去。化妆间里空无一人,道枝骏佑还没到。小仓优子也不在。只有那面巨大的化妆镜和环形LED灯,静静地等待着主角的到来。
三天前那场毒蛇风波后,整个剧组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曾经在背后嘲笑她“攀高枝”的窃窃私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敬畏的点头和“美兰姐”的尊称。连刘姐那张惯常刻薄的脸,也挤出了几分真诚的笑容。而最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小仓优子的电话——不是通知她“滚回B组”,而是告诉她,由于小林桑家中突发变故,再次推迟返组,考虑到后续拍摄中特效妆的重要性,决定重新调她回A区,继续负责道枝骏佑的特效妆容。
“田中桑特别强调,”小仓优子在电话里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杨美兰读不懂的复杂,“这次是正式借调,待遇按A组标准,补助翻倍。”
杨美兰没有问为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不是因为她的技术有多不可替代,而是因为那条毒蛇,因为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的冷静和勇气,让剧组高层不得不重新评估她的价值。而田中美和子,那个精明的女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与其让一个“制服毒蛇的英雄”继续在底层被议论,不如将她重新纳入可控范围。
杨美兰走到化妆镜前,放下工具箱。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这三天她睡得不好,梦里总是交替出现道枝骏佑递给她清洁剂时平静的目光,和那条烙铁头毒蛇冰冷的竖瞳。她打开工具箱,开始整理工具。这次,她没有把自己的旧工具藏在角落,而是将它们一一取出,整齐地排列在化妆台上——那些陪伴她多年的、边角磨损的刷子,调色盘上凝固的旧颜料痕迹,瓶身标签已经模糊的遮瑕膏…它们或许不如VIP化妆间里那些顶级工具光鲜,但每一件都浸透了她的汗水和心血,是她在这片冰冷丛林里赖以生存的武器。
门被轻轻推开。杨美兰抬头,镜中映出道枝骏佑修长的身影。他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休闲裤,没有戏服的华丽,却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他的目光在镜中与杨美兰相遇,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早上好,道枝先生。”杨美兰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带着职业化的克制。她转过身,微微颔首。
道枝骏佑轻轻点头,走到化妆椅前坐下。他的动作优雅而放松,像一只休憩的黑豹。“早上好,米兰小姐。”他的中文依旧生涩,但“米兰”二字却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
米兰…又是米兰。杨美兰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这个美丽的误会,像一把双刃剑,每一次被提起,都让她既甜蜜又刺痛。她张了张嘴,想再次纠正他——我叫杨美兰,不是米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何必呢?就让这个虚幻的名字,成为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吧。
“今天需要处理什么特效?”她选择直奔主题,声音刻意放得平直。
道枝骏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化妆台上她那些旧工具上,又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的指节上。然后,他缓缓卷起左臂的毛衣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已经结痂的真实伤口——约莫五厘米长,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的。
杨美兰倒吸一口冷气,职业本能瞬间盖过了所有杂念。她上前一步,仔细查看那道伤口。“这是…怎么弄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关切。
“昨天拍打戏,道具剑意外划伤。”道枝骏佑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伤口,“不严重,但需要处理,不能影响今天拍摄。”
杨美兰点点头,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她先取出消毒棉片,极其轻柔地清洁伤口周围的皮肤。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手臂,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和肌肉的纹理。那道伤口虽然不深,但位置刚好在之前她做过特效妆的附近,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酸涩——仿佛她精心制作的假伤口,被命运恶作剧般地变成了真实的创伤。
“会有点疼,请忍耐。”她低声说,用细小的镊子夹起一小块特制的、透气性极好的医用肤蜡,小心地覆盖在伤口上,塑形出与周围皮肤一致的纹理。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弄疼他。
道枝骏佑安静地看着镜中她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眉头微微蹙起,嘴唇因为专注而轻轻抿着。那副样子,和三天前她面对毒蛇时冷静锐利的眼神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同样专注,却一个是锋利的刀,一个是温柔的水。
“那天,谢谢你。”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用的是日语。
杨美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不懂日语,但直觉告诉她,这句话与工作无关。她抬起头,镜中与他深黑的眼睛相遇,里面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什么?”她下意识用中文问道。
道枝骏佑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摇头,切换回生涩的中文:“没什么。继续吧。”
杨美兰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她用极细的笔刷蘸取特制的防水颜料,调出与他肤色完美匹配的色号,一层层极其轻薄地点压在肤蜡表面,边缘用指腹的温度晕开,让界限彻底消失。整个过程中,化妆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轻微的呼吸声和笔刷在皮肤上细微的沙沙声。
“好了。”她最后喷上一层透明的定妆喷雾,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工作的轻松,“伤口完全遮盖了,防水防汗,不会影响拍摄。晚上卸妆时请用这个。”她从自己的旧工具箱里拿出一小瓶温和的特效卸妆油,放在化妆台上。“比常规卸妆油更温和,不会刺激伤口。”
道枝骏佑看着镜中自己手臂上那处“完好如初”的皮肤,又看了看那瓶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卸妆油。他伸手拿起瓶子,指尖摩挲着上面手写的标签——“特效卸妆油,温和型,杨美兰”。字迹工整小巧,像她这个人一样,不起眼却自有一种坚韧的力量。
“谢谢。”他轻声说,将小瓶子放进口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收下一件珍贵的礼物。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田中美和子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仓优子。田中的目光如刀,第一时间落在道枝骏佑卷起的袖子和杨美兰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工具上。
“道枝君!你的手怎么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用的是日语,充满焦急和责备。她几步冲到化妆椅前,不由分说地抓起道枝骏佑的手臂检查,当看到那处“完好”的皮肤时,眉头紧锁,又转向杨美兰,眼神锐利如刀,“你对道枝君做了什么?”
杨美兰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沾着颜料的笔刷。田中美和子的敌意来得如此突然而猛烈,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田中桑。”道枝骏佑开口,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是我昨天拍戏时受了伤,请杨小姐帮忙处理。她的技术很好,伤口已经完全遮盖,不会影响拍摄。”
田中美和子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看了看道枝骏佑,又看了看杨美兰,眼神里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显然,道枝骏佑受伤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她。而现在,他竟然当着她的面,维护这个中国化妆师?
“道枝君!”田中美和子的声音因为压抑怒火而微微发抖,“你受伤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这种伤口处理应该由专业的医疗团队来做!而不是…而不是让一个临时工随便处理!如果感染了怎么办?如果留下疤痕怎么办?”
“临时工”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杨美兰心上。她沉默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散落的工具,动作机械而迅速,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隐形。
“杨小姐不是临时工。”道枝骏佑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看向田中美和子,“她是剧组正式聘请的特效化妆师,技术专业。我的伤不严重,不需要小题大做。”
田中美和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然后转向杨美兰,用冰冷生硬的中文说道:“杨小姐,请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道枝君有工作要谈。”
杨美兰点点头,迅速合上工具箱,拎起来就往门口走。她的后背绷得笔直,脚步却丝毫不乱。就在她即将走出门口的瞬间,道枝骏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晰而坚定:
“米兰小姐,请稍等。”
杨美兰的脚步猛地顿住。米兰…他又叫了这个名字。在田中美和子面前。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
“下午三点,我需要补妆。请准时回来。”道枝骏佑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化的平静,但那个“米兰”的称呼,已经像一颗炸弹,在房间里炸开。
田中美和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可怕。她死死盯着杨美兰,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是,道枝先生。”杨美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然后她快步走出化妆间,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关在门后。
走廊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微微发抖。口袋里,那张紫罗兰书签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道枝骏佑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着田中美和子的面,坚持叫她“米兰”?这是某种无声的宣示吗?还是…只是他固执地坚持着那个美丽的误会?
无论如何,田中美和子的敌意现在已经从警惕升级为了赤裸裸的仇恨。杨美兰太清楚这种女人的手段了——她不会直接对道枝骏佑发火,但一定会把所有的怒火和报复,加倍倾泻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化妆师身上。
杨美兰深吸一口气,拎着工具箱走向休息区。她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为下午的“补妆”做准备——那注定不会是一场轻松的工作。
休息区空无一人,剧组的其他人员都在忙碌。杨美兰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这是她的“特效妆灵感本”,里面贴满了各种伤痕、战损的参考图片,旁边密密麻麻记着她的调配心得和技巧。她翻到空白页,开始记录今天处理真实伤口的步骤和材料配比,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不去想化妆间里可能发生的争吵,不去想田中美和子那双冰冷的眼睛,不去想道枝骏佑叫她“米兰”时,声音里那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
笔记本的某一页,夹着那张紫罗兰书签。她轻轻把它拿出来,对着光线看了看。深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像是被定格在时间里的某个瞬间。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家后院确实种过紫罗兰。奶奶说,这花不起眼,但耐寒,能在别的花都凋零的季节里独自开放,散发幽香。
“幽意自生香…”她轻声念着那句诗,指尖轻轻抚过花瓣的轮廓。或许,她该像这紫罗兰一样,安静地守住自己的位置,不争不抢,不卑不亢。无论田中美和子如何刁难,无论道枝骏佑的“米兰”是真心还是误会,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一个专业的特效化妆师。
下午两点五十分,杨美兰准时回到A区3号VIP化妆间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确保自己的表情平静而专业,然后轻轻敲门。
门开了。是小仓优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刚经历过一场不愉快的谈话。看到杨美兰,她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杨小姐,请进。道枝老师正在等你。”
化妆间里,道枝骏佑已经换好了戏服——一件深蓝色的古装长袍,衬得他肤色如玉,气质清冷。他坐在化妆镜前,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睁开眼。镜中,他的目光与杨美兰相遇,深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田中美和子不在房间里。
“道枝先生,我来补妆。”杨美兰的声音平静而专业,仿佛早上的冲突从未发生。
道枝骏佑微微颔首:“辛苦了。”
杨美兰走到他身边,开始检查他手臂上的“伤口”。肤蜡和颜料在几个小时的拍摄后依然完好,没有穿帮。她小心地用棉片蘸取少量定妆液,轻轻按压在需要加强的位置,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整个补妆过程在沉默中进行。小仓优子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张力,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三人之间流动,却谁都不愿打破这表面的平静。
“好了。”杨美兰最后喷上一层定妆喷雾,退后半步。
道枝骏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点点头:“谢谢。”他的声音很轻,但眼神里有一丝杨美兰读不懂的东西。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推开。田中美和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职业化的冷静,但眼神在看到杨美兰时依然冰冷如刀。
“道枝君,这是明天的拍摄调整方案,需要你过目。”她用日语说道,完全无视了杨美兰的存在。
道枝骏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田中美和子又说了几句日语,语速很快,杨美兰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催促意味。道枝骏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摇头,用日语回了一句什么,语气坚决。
田中美和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杨美兰,用冰冷生硬的中文说道:“杨小姐,请你先出去。我们有重要的工作要谈。”
杨美兰点点头,迅速收拾工具。就在她即将离开时,道枝骏佑突然用中文说道:“明天早上八点,我需要提前上妆。请准时。”
杨美兰愣了一下,点头应下:“是,道枝先生。”
田中美和子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杨美兰离开的背影。
走出化妆间,杨美兰长舒一口气。今天的“补妆”简直像走钢丝,田中美和子的敌意已经毫不掩饰。而道枝骏佑…他的态度更让她困惑。他明明可以用更缓和的方式处理,却偏偏选择在田中美和子面前坚持叫她“米兰”,坚持让她负责明天的上妆…这几乎是在公开挑战他经纪人的权威。
为什么?
杨美兰摇摇头,甩开这些无解的疑问。她拎着工具箱,走向片场外围。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那张紫罗兰书签静静地躺着,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秘密。
无论道枝骏佑出于什么目的,她都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悬崖边缘。田中美和子不会善罢甘休,而她对道枝骏佑那些复杂难明的情愫,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专业,更加…保持距离。
即使他叫她“米兰”,即使他送她紫罗兰和诗句。
因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杨美兰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化妆师,一个连名字都被误读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啪!"
田中美和子将一叠照片狠狠摔在化妆台上。照片里,杨美兰与道枝骏佑在片场角落交谈的画面被拍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张甚至捕捉到他伸手为她拂去发丝上落叶的瞬间。
"解释一下?"田中冰冷的声音像刀片刮过杨美兰的耳膜。
化妆间的空气瞬间凝固。杨美兰盯着照片中道枝骏佑温柔到近乎陌生的表情,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三天前那场意外后,他们的关系确实变得微妙——他会在她工作时突然用中文问些无关的问题,会在没人注意时塞给她写着俳句的便签,就像此刻她口袋里那张写着"紫阳花下,初见君颜"的纸条。
"只是工作交流。"杨美兰声音平稳,将工具箱里的特制遮瑕膏一字排开,"道枝先生对特效妆有些特殊要求。"
田中突然俯身,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一个连名字都土掉渣的化妆师..."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羞辱。道枝骏佑站在门口,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冷白。他的目光扫过田中钳制杨美兰的手,眼神骤然降温。
"打扰了?"他的中文发音依然生涩,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让田中立刻松手。
杨美兰迅速退到化妆台另一端,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看着道枝从容地走到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隔开她们,修长的手指轻叩台面:"开始吧,米兰小姐。"
这个称呼让田中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去确认拍摄流程。"田中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门关上的刹那,道枝突然转身将杨美兰困在化妆台与他之间。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近得能看清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
"她弄疼你了。"这不是疑问句。他的拇指抚过她下巴上泛红的指印,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杨美兰屏住呼吸。三天来这种危险的暧昧像野火蔓延,每次触碰都像在悬崖边跳舞。她猛地偏头躲开:"请坐下,道枝先生。今天要处理淤青特效。"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用日语说了句什么,声音低哑得像叹息。然后顺从地坐进椅子,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道真实的擦伤——昨天拍打戏时他为护住她而受的伤。
杨美兰蘸着药水的棉签悬在半空。当时钢架倒塌的巨响还在她耳边回荡,是他将她扑开时护在怀里的温度。此刻伤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红,她皱眉:"发炎了?"
"嗯。"他居然笑了,仿佛在谈论天气,"值得。"
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如愿听到他抽气声。"请别开这种玩笑。"她声音发颤,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您不该..."
"叫我名字。"他突然抓住她手腕,"就一次。"
化妆镜的环形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抵额低语的剪影。杨美兰看着镜中他近在咫尺的脸,喉间发紧。就在这时,她工具箱底层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三十七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短信写着:【你爸病危,速回】。发信人:杨美兰的母亲。
"怎么了?"道枝察觉到她的僵硬。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杨美兰机械地弯腰去捡,眼前闪过父亲在破旧诊所挂水的画面。这些年她寄回家的钱全被继父赌光,母亲只有在要钱时才会联系她。
"我需要请假。"她声音飘忽,"马上。"
道枝捡起手机,目光扫过屏幕后表情骤变。他快速拨通某个号码,用日语急促地交代着什么。挂断后直接拉开抽屉取出车钥匙:"我送你去机场。"
"不行!"杨美兰按住他的手,"被拍到的话..."
"那就让他们拍。"他一把扯下化妆间的窗帘绑带,三下两下将她标志性的长发盘成完全不同的发型,又头等舱机票,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叫我米兰?"
正在用手机处理工作的道枝手指一顿。候机厅的广播响起登机提示,他忽然用中文轻声说:"美兰在日语里读作'biran',像荆棘。但第一次见你时,你耳尖冻得通红还在调粉底的样子..."他伸手拂过她发红的耳垂,"让我想起米兰大教堂的玫瑰窗,在雪地里发光。"
登机口开始检票。道枝突然将一个信封塞进她手中:"里面有医院联系方式和足够的手术费。别拒绝,"他按住她想开口的动作,"就当是预支工资。"
杨美兰摸着信封的厚度,眼眶发热。这远远超过了她能偿还的范畴。广播再次催促,道枝突然倾身在她耳边用中文说:"记住,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直到飞机冲入云霄,杨美兰才敢打开信封。一簇压干的紫罗兰标本飘落出来,下面压着的不是支票,而是一张写着"道枝骏佑"名字的附属金卡。便签上用中文写着:【急救用,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偷看了你的身份证】
舷窗外云海翻腾,杨美兰将紫罗兰贴在胸口,终于哭了出来。她没注意到信封夹层里还有张被折起的娱乐报纸,头条赫然是:【顶流道枝骏佑与神秘女子密会照曝光,经纪公司紧急公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