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登基大典前夜，钦天监的铜壶滴漏被人换成了北狄样式的更漏。
林昭指尖抚过漏壶底部凹陷的七星纹，青铜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女帝伤口里流出的星芒。三日前玄武门那场大火，烧尽了蛊虫，也烧掉了半张真龙遗诏。
"姑娘，礼部的朝服送来了。"茶商女儿捧着玄色锦袍站在檐下，袖口金线绣着的北斗七星在雨中泛着冷光。
林昭突然捏碎手中的蛊虫尸体。虫壳裂开，里面竟藏着半粒黍米——这是北狄祭天的"星种"，本该在永昌六年就绝迹的中原。
"告诉裴琰，"她将黍米弹入雨幕，"明日大典的祭品，换成这个。"
院墙外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茶商女儿惊慌地跑回来时，官袍下摆沾着胭脂河特有的红泥："河面...河面浮起好多黍米袋..."
林昭的银簪在青砖上划出深深刻痕。那些沉在河底的漕船，装的从来不是生铁。
寅时的太庙偏殿，新帝的冕旒被虫蛀空了十二串玉藻。
林昭跪在蒲团上，面前摊开的《山河志》缺了最关键的一页。她蘸着掌心未干的血，在空白处画下昨夜星图，血迹却诡异地聚向殿角的青铜鼎——鼎内黍米正在无火自燃，腾起的烟雾里浮动着北狄图腾。
"先帝用二十年布这个局，"阴影里走出个穿星官袍的老者，"林大人却要亲手毁掉？"
林昭突然将《山河志》掷入鼎中。火焰"轰"地窜高，烧出了隐藏的墨迹：那缺失的一页，画着北伐军真正的行军路线——直指北狄王庭。
"国师大人，"她踩住老者袍角，"您养的蛊虫，最近是不是总往黍米堆里钻？"
老者袖中突然爬出金翅蛊虫，却在她脚边畏缩不前。林昭掀开鼎盖，沸腾的黍米汤里浮着七颗莲子，每颗都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闪烁的星芒。
登基大典的祭台上，新帝刚接过玉玺，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林昭站在百官最前列，看着日轮被阴影蚕食。这不是预定的天象，而是有人在千里之外启动了"荧惑蚀日"的禁术。
礼部尚书突然惨叫——他捧着的祭文帛书正在融化，露出内层北狄文字的祷词。更可怕的是，祭台上的三牲祭品全部变成了黍米团，每个米团里都钻出金翅蛊虫。
"护驾！"裴琰的玄甲卫刚冲上台阶，盔甲缝隙就涌出虫潮。
林昭突然跃上祭台，扯开玄色官袍。她心口的北斗七星疤正在渗血，血珠悬浮空中，组成微型星图。蛊虫像被无形之火灼烧，纷纷坠地化为灰烬。
"陛下可知，"她抓住新帝颤抖的手按在祭鼎上，"这些黍米是用什么浇灌的？"
鼎内黍米突然爆开，露出里面未消化的——北伐军腰牌。
暴雨中的太和殿广场，林昭踩着蛊虫尸骸走向国师。
老者的星官袍已被撕烂，露出后背刺青：完整的北狄王庭地图。更骇人的是，他天灵盖上嵌着七颗黍米，排列成北斗倒悬的形状。
"永昌六年，"林昭的银簪抵住他眉心，"你调包北伐军弩箭时，有没有算到今日？"
国师突然咧嘴笑了，牙齿全部是黍米做的："林大人心口的星图...还能撑几时？"
簪尖刺入的刹那，老者头颅像熟透的黍穗般炸开。飞溅的米粒中，林昭看清了每颗上面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
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里裹着星芒，落地变成小火团。这不是蛊术，而是寿元将尽的征兆——心口七星疤已经黯淡了六颗。
子时的观星台上，林昭烧掉了最后一页《山河志》。
茶商女儿捧着星盘碎片跪在一旁，盘中残余的星砂正自动排列成新帝的冕旒图样。
"姑娘...北斗第七星..."
"亮了？"林昭望向北方。北伐军旧部的营地遗址上，突然升起七道烽火，在夜空中组成勺形。
她掰碎第七颗莲子，里面掉出张字条，却是女帝的笔迹：
"新火当祭英灵。"
宫墙外传来新颁的宵禁钟声。林昭将莲子壳撒向风中，壳内的星火点燃了整条胭脂河——河底浮起的北伐军铠甲在火焰中列阵，像一场迟来的凯旋仪式。
茶商女儿突然惊呼。燃烧的河面上，浮现出由火光组成的巨大星图：
紫微归位，天下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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