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红色警报无声地闪烁着,覆盖了整个屏幕,旁边一行小字,如同最终的审判:
记忆中枢:信号永久性终止。生命体征:不可逆衰竭。
时间凝固了,苏黎站在那里,看着那条刺目的红线,看着那行冰冷的宣判,世界的声音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蜂鸣在颅内疯狂嘶叫,成功了……他却死了,用九十九次被抹去的记忆和最终彻底熄灭的生命,换来了这管冰冷的“成功”。
巨大的、冰冷的观察窗上,映出她自己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窗外,是陆沉凝固的侧脸,苏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手套,指尖颤抖着,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触碰着屏幕上他毫无生气的唇角。
然后,她猛地转身!冲向中央控制台旁那个恒温保存箱。
虹膜扫描,指纹解锁,气压阀嘶鸣着打开,冷冽的白雾翻滚而出,箱内,只有一支注射枪,枪膛里,装着第九十九轮试验最终成功的、那管散发着稳定幽蓝光芒的血清。
苏黎一把抓起注射枪,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得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她猛地扯开自己左臂的防护服密封袖口,露出苍白的手腕,冰冷的针尖抵上皮肤,微微下陷,她看着枪膛里那抹幽蓝,那里面流淌着九十九次轮回的绝望和一次成功的冰冷,她闭上眼,手指用力扣下扳机。
“嗤——”
轻微的推进声响起。
一股奇异的冰凉感瞬间沿着血管窜向心脏,带着一种细微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眩晕。
她晃了一下,扶住冰冷的控制台边缘,视野开始模糊,色彩扭曲旋转,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身体一软,顺着控制台缓缓滑倒在地。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深海。
没有梦,只有一片纯粹的、温暖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刺破了黑暗,沉重的眼皮像生锈的铁门,被一股力量艰难地撬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感知到的,是刺眼的、均匀的白色灯光,然后是冰冷的触感——身下是坚硬的平面,后背紧贴着某种光滑的、带着恒定低温的材料,她转动眼珠,看清了周围,这是一个狭小的、全封闭的空间,四壁、天花板、地板,全都是高强度特种玻璃,散发着无机质的冰冷光泽。
她正躺在一张同样由玻璃构成的平台上。这个空间……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七号受试舱!她正躺在陆沉躺过九十九次的位置!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想坐起,身体却异常沉重,像灌满了水银,就在这时,舱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停在了巨大的单向观察窗前。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眼神却像初雪覆盖的荒原,带着一种彻底的、未经世事般的纯净和……困惑,他胸口的名牌,在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清晰的金属光泽,上面印着两个宋体字:
陆 沉
苏黎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在血管里凝固了。她隔着玻璃,死死盯着那张无数次在轮回中凝视、在绝望中描摹的脸,陆沉也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正努力思考着什么难题,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纯粹的研究员式的观察,没有任何情感的涟漪。
然后,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屈起,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不解,轻轻敲了敲厚重的观察玻璃。指关节与玻璃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叩叩”声。
隔着绝对隔音的屏障,他的声音无法传入。但苏黎清晰地“读”懂了他嘴唇无声开合的形状。那口型,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令人心碎的迷茫:
“奇怪……”
“为什么……第一眼……就想走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