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猛地抬头,撞进那双深湖般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虚假的安慰,没有廉价的保证,只有一种近乎磐石的笃定。
她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汹涌地漫过苍白的脸颊,砸在她依旧颤抖不止的手背上,也砸在江临递过来的琴弓上。
确诊后的日子,每一次复健,都是对身体背叛的残酷确认。
林晚咬着牙,汗水浸透衣衫,徒劳地对抗着肌肉的僵硬和无力,江临成了她复健室的常客,他话不多,指导精准而冷静,但偶尔,在她累得几乎虚脱、眼神涣散地望向窗外时,他会不动声色地调整她的训练姿势,让她恰好能看见窗外那棵正在盛放的樱花树。
“角度不错,”他会淡淡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医学观察,“光线对刺激神经末梢有辅助作用。” 林晚沉默地看着那片烂漫的粉云,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短暂地盖过了复健器械冰冷的金属光泽。
那场改变一切的雨,来得毫无征兆。
林晚独自在家,试图给自己倒一杯水,左手还算听使唤,可右手已经完全无法协同,手腕软垂无力。
水杯在她指尖打滑,“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她下意识地想蹲下收拾,左脚却猛地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碎瓷片划破了她的手臂,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发现自己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腰部以下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无法逆转的速度流逝。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血滴和雨水混合的痕迹蜿蜒,第一次清晰地预见了自己彻底被困住,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轻响,是江临,他有一份林晚最新的检查报告要送过来。
门打开的瞬间,他脸上的平静瞬间冻结。
他几乎是冲到林晚身边,单膝跪地,声音紧绷得变了调:“晚晚!摔哪了?能动吗?”他迅速检查她的伤口,避开碎瓷片,小心翼翼地想扶她起来,林晚的身体却像散了架,软绵绵地无法配合。
她靠在他怀里,闻到他白大褂上干净的消毒水和雨水混合的气息,感受到他胸膛里急促而有力的心跳。
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她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失声痛哭,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他的衣领。
江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然后,他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将她牢牢拥在怀里,他低下头,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有一声沉重压抑的、几乎是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的叹息。
那一刻,冰冷的雨水敲打着窗户,昏暗的玄关里,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和他沉重的心跳声,一种比疾病更强大的东西,在绝望的废墟里破土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
她的手指彻底失去了触摸琴弦的能力,曾经灵活有力的双臂变得沉重而笨拙,最残忍的是,她清醒地感知着这一切的流逝,如同一个囚徒,眼睁睁看着牢笼的栅栏一根根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