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的门缝越来越宽,凛冽的寒气混着薄荷香烟的味道涌进来。影山济背贴在制冷机组的金属板上,那点温度根本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冷。他握紧手术刀,刀刃贴着臂弯藏好,左手的血已经冻成一层暗红的薄冰,伤口像是被撒了把盐,疼得他指尖发麻。
"阿夸维特?"波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躲在这里可不太像你的风格。"
影山济没吭声,眼睛死死盯着门缝。波本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看起来刚从什么宴会场合过来。他手里没拿枪,只是把玩着一个zippo打火机,金属外壳在冷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门被完全推开,波本倚在门框上,目光扫过冷库里冻得硬邦邦的肉块,最后落在影山济脚边的血渍上。"受伤了?"他挑眉,弯腰捡起一小块凝固的血冰,对着光看了看,"组织的'手术刀'也会流血?"
影山济缓缓站直身体,右手依旧藏在身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监控。"波本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冷库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分,"虽然你黑进了系统删了部分录像,但从通风管到消防通道的痕迹太明显。"他走到影山济面前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幽蓝的火苗照亮他半边脸,"何况,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影山济的心跳漏了一拍。来找他?不是为了雪莉?
"找我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染血的左手藏到身后,指尖在围裙上迅速擦了擦。
波本没回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影山济伸手接住,发现是个微型窃听器,外壳上还沾着点熟悉的银色粉末——那是琴酒常用的古龙水。
"琴酒的。"波本收回打火机揣进兜里,语气平淡,"在顶楼实验室门口捡到的。看样子,我们要找的人是同一个。"
影山济捏着那个冰冷的窃听器,指节泛白。顶楼实验室...刚才那个黑衣男人说雪莉被带去了顶楼。琴酒也在那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影山济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不信任波本,从来都不信。这家伙像条毒蛇,什么时候咬你一口都不知道。
波本突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米。影山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除了薄荷烟味之外,还有股淡淡的威士忌酒香。
"干我们该干的事。"波本的声音压低,带着点危险的磁性,"你以为琴酒为什么让你找雪莉?以为那个普罗米修斯计划只是什么普通实验?"
影山济猛地抬头,对上波本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一片冰冷。
"你知道普罗米修斯计划?"影山济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波本嗤笑一声,伸手想去碰影山济的脸。影山济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同时右手的手术刀抵住了波本的喉咙。
刀刃贴着皮肤,冰凉刺骨。波本的动作僵住,脸上的笑容却没消失:"还是这么不喜欢别人碰你。"他看着影山济的眼睛,语气突然认真起来,"琴酒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他没告诉你,你才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实验体?"
影山济的瞳孔骤然收缩。最终实验体?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知道。"波本轻轻推开喉咙上的刀,动作算不上挑衅,更像是...怜悯?"组织早就发现你的异常了,影山济。一个本该被处理掉的失败品,却在琴酒的保护下成为了组织的'手术刀'。你以为那些任务真的是对你的信任?不过是在测试你的忠诚度罢了。"
影山济握着刀的手开始发抖。失败品...测试忠诚度...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脑子里。他想起红桃皇后假面女人给他看的那张照片,想起那些关于"替换程序"的文字...
"琴酒..."影山济的声音艰涩,"琴酒他..."
"他不是真正的琴酒。"波本打断他的话,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影山济心上,"至少现在不是。他的人格正在被组织逐步替换,很快..."
"闭嘴!"影山济突然怒吼一声,手术刀再次抵上波本的喉咙,这次用了力,皮肤被割开一道细口,渗出鲜红的血珠,"不许你污蔑他!"
波本没躲,反而定定地看着影山济的眼睛:"污蔑?那你以为琴酒为什么突然失踪?为什么让你找雪莉?雪莉手上有能逆转人格替换的解药,只有她能救琴酒。"
影山济的脑子乱成一团。人格替换...解药...雪莉...琴酒...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微型电脑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信息,发信人是雪莉。
影山济迅速松开波本,掏出电脑解锁。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天台,带琴酒来。
天台?影山济抬头看向冷库的通风口。从这里到天台,至少要穿过三层楼的守卫。
"现在信了?"波本擦掉脖子上的血渍,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我知道怎么上顶楼,条件是..."
"合作?"影山济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
"聪明。"波本笑了笑,"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救出琴酒,拿到解药。"
影山济盯着波本看了几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波本的表情太完美了,永远带着那种让人看不透的微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影山济收起手术刀,藏进袖子里。
波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给他。影山济接住,发现是张监控截图。画面里,琴酒倒在实验室的地上,手腕和脚踝都被铁链锁着,脸色苍白得像纸。他的嘴角有血迹,黑色风衣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皮肤上赫然有个蛇形纹身——和红桃皇后假面女人手腕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十分钟前的监控。"波本的声音冷了下来,"组织已经开始对他进行强制人格融合了,最多还有一个小时,他就会彻底变成组织的傀儡。"
影山济攥紧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照片上琴酒的样子让他心脏抽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好,我跟你合作。"影山济抬起头,眼神坚定,"但如果让我发现你耍花样..."
"你会杀了我。"波本替他说完,笑容玩味,"放心,我对当组织的傀儡没兴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冷库。波本似乎对酒店的地形很熟悉,带着影山济七拐八绕,避开了所有的监控和巡逻守卫。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影山济忍不住问。
"以前在这里执行过任务。"波本头也不回地说,"顶楼的实验室是组织的秘密据点之一,专门进行人格改造实验。"
影山济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待过的那个"白色房间",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还有手腕上冰冷的编号手环...
"到了。"波本停在一扇防火门前,"里面有三个守卫,装备精良。"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把手枪,扔给影山济一把,"会用吗?"
影山济接住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匣:"你觉得呢?"
波本挑眉,没再说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影山济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防火门。里面是条长长的走廊,三个黑衣守卫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实验室门口。
"动手。"影山济低声说。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冲了出去。影山济枪法精准,两枪就放倒了离得最远的两个守卫。第三个守卫反应过来,刚要转身开枪,就被波本的匕首划破了喉咙。
三人几乎同时倒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影山济迅速跑到实验室门口,发现门是电子锁。他拿出解码器,刚要破解,波本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影山济疑惑地看向他。
"有诈。"波本指了指地上的守卫,"他们太容易被解决了,像是故意让我们进来。"
影山济皱眉。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组织的守卫不可能这么弱。
"那现在怎么办?"影山济看向实验室的门,心里惦记着里面的琴酒。
波本没说话,只是拿出一个微型扫描仪,对着门锁扫了一下。屏幕上立刻显示出门内的情况——里面布满了炸弹,只要门被打开,就会立刻引爆。
影山济脸色骤变。果然是陷阱!
"还有别的路吗?"影山济问。
波本想了想,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从这里进去,能直达实验室的通风系统。"
影山济抬头看了看通风口,又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先上去,我掩护。"影山济说。
波本点点头,没跟他客气,迅速爬进了通风口。
影山济留在原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就在波本爬进去没多久,走廊另一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影山济迅速躲到一个柱子后面,握紧了手枪。
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山济看清来人,瞳孔骤然收缩。
是红桃皇后假面女人!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黑衣守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
"阿夸维特,别躲了。"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我知道你在这里。"
影山济咬咬牙,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柱子后面出来,一枪击中了最前面那个守卫的膝盖。
"砰砰砰!"枪声在走廊里响起,子弹擦着影山济的耳边飞过。他迅速躲回柱子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抓住他!活的!"女人的声音喊道。
影山济靠在柱子上,快速换着弹匣。他只有一把枪,子弹有限,根本不可能同时对付四个守卫。
就在这危急关头,实验室的门突然开了。影山济惊讶地看去,发现琴酒站在门口。他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
"琴酒!"影山济心里一喜。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琴酒的手里拿着枪,枪口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
"琴酒,你..."影山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琴酒的眼神空洞,像是没认出他一样。他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射向影山济的胸口。
影山济下意识地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可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他只听到一声闷哼。
睁开眼一看,发现波本不知什么时候从通风口跳了下来,挡在了他身前。子弹射进了波本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衬衫。
"你..."影山济愣住了。
"别发呆!"波本捂着流血的肩膀,低吼道,"快走!琴酒已经被控制了!"
影山济看着琴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他知道波本说得对,现在的琴酒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琴酒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红桃皇后假面女人笑着说,"抓住他们!"
四个守卫再次朝他们开枪。影山济咬紧牙关,扶起受伤的波本,转身朝通风口跑去。
"琴酒,等着我!"影山济在心里默念,然后和波本一起钻进了通风口。
身后传来女人愤怒的吼声,但他们已经顾不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雪莉,拿到解药,救出琴酒。
通风管道里一片漆黑,影山济扶着波本,艰难地往前爬着。波本的肩膀一直在流血,滴在金属管道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
"你怎么样?"影山济忍不住问。
"死不了。"波本的声音有些虚弱,"再往前爬五十米,有个出口,直通天台。"
影山济点点头,加快了速度。
终于,他们爬到了出口。影山济推开通风口的格栅,率先跳了出去。
天台上风很大,吹得人眼睛疼。影山济环顾四周,发现雪莉正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他们。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实验服,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
"雪莉!"影山济喊道。
雪莉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来了。"
"解药呢?"影山济问,扶着波本站起身。
雪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蓝色的液体:"在这里。但我有条件。"
影山济皱眉:"什么条件?"
"放我走。"雪莉看着他的眼睛,"我要彻底离开组织,永远不会再回来。"
影山济犹豫了。放走雪莉,意味着他会背叛组织。但如果不放她走,琴酒就...
"我答应你。"影山济最终还是说道。他不能失去琴酒,绝对不能。
雪莉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然后把解药扔了过来:"给你。"
影山济伸手接住解药,紧紧攥在手里。
"琴酒呢?"雪莉问。
"在楼下实验室,被控制了。"影山济说,"我们得去救他。"
雪莉点点头:"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避开守卫,直达实验室。"
影山济看向波本,征求他的意见。波本点点头:"相信她一次。"
于是,三人一起朝着雪莉所说的秘密通道走去。影山济拿着解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琴酒。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琴酒救回来。
\[未完待续\]秘密通道尽头的电子门发出轻微的蜂鸣。雪莉按住掌纹识别器时,影山济注意到她右手虎口有新鲜的针孔,白色实验服袖口还沾着半枚淡蓝色的指纹——和琴酒常用的钢笔墨水颜色一致。
"里面就是人格融合实验室。"雪莉推门的瞬间,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电极烧焦的糊味扑面而来,"组织用低温环境维持人格剥离的稳定性,琴酒应该被固定在中央操作台。"
波本突然拽住影山济的手腕,指腹按在他左手结痂的伤口上:"等等。"受伤的肩膀还在渗血,他说话时呼吸明显发颤,"如果琴酒已经完全被控制,你打算怎么给他注射解药?"
影山济反手挣脱,从通风管道里顺来的金属扳手被他捏得咯吱响:"要么我撬开他的嘴灌进去,要么带着他的尸体离开这里。"
实验室中央的合金台泛着冷光。琴酒果然被固定在上面,四肢被电磁锁牢牢吸住,黑色风衣下摆浸在一滩透明液体里——影山济认出那是液态氮泄漏后的残留物。他的脖颈两侧各插着根银色导管,液体正顺着管壁缓缓向上爬升,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彩虹色。
"他的人格屏障正在溶解。"雪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到导管里的颜色变化了吗?等到液体完全变成紫色,就连解药也救不回来了。"
影山济握着解药瓶的手心沁出冷汗。距离紫色只剩最后三厘米。他刚迈出半步,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琴酒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曾经盛着寒星的瞳孔此刻一片浑浊,正中央浮着个不断旋转的蛇形标志。
"检测到未授权侵入。"机械合成音取代了琴酒原本的声线,"启动清除程序。"
电磁锁突然弹开,琴酒以一种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站起身。他没去拿墙边的伯莱塔,反而单手扯断颈间的导管,彩虹色液体溅在地面腾起白雾。
"退后!"波本把影山济拽到通风管道后面,子弹擦着他的耳根钉进金属台,打出一串火星,"那不是琴酒!是系统控制的躯体!"
雪莉正试图破解控制台,显示屏突然炸开,玻璃碎片划破她的脸颊。琴酒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术刀——那是影山济藏在冷库的那把,刀刃上暗红的血迹还没彻底凝固。
"阿夸维特。"机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的忠诚度测试失败了。"
影山济突然明白过来。从冷库的窃听器到天台上的雪莉,所有巧合都指向同一个陷阱。他看着琴酒步步逼近,突然想起波本在冷库里说的话——组织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所以你也是诱饵?"影山济死死盯着雪莉,解药瓶在掌心硌出红痕。
雪莉扶着控制台站起来,脸上的血迹混着泪水滑落:"我只是想救他...和你。"她突然扯开实验服,胸口赫然贴满微型炸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终极目标不是人格替换,是创造不会背叛的完美容器。"
波本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伤口裂开:"完美容器?琴酒早在五年前就把自己的人格数据备份了!你们以为锁着的是真品,其实不过是个...空壳子!"
琴酒的动作突然僵住。手术刀哐当落地,他捂着太阳穴跪下去,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济..."
就是现在!影山济扑过去掰开他的嘴,蓝色液体刚灌进去一半,琴酒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金属台下方弹出数百根注射针刺入他的四肢,紫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静脉血管。
"启动终极预案。"红桃皇后假面女人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多谢你把最后一位实验体带来,阿夸维特。"
实验室的地面开始倾斜,影山济抱着意识模糊的琴酒滑向中央的圆形凹槽。雪莉扑过来拽住他的脚踝,波本则用身体卡住不断闭合的合金门。
"走!"波本吐出一口血沫,匕首深深扎进门缝,"记得我们的交易——"
凹槽底部突然喷出刺眼的白光。影山济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看见琴酒睁开眼睛,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动作轻得像一片雪花落下。
"活下去..."
这是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