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焚城

配电室的铁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合上，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赵倩倩站在配电柜前，背对着门口，手指在布满灰尘的仪表盘上快速滑动。“嗞嗞”的电流声从深处传来，那些闪烁的指示灯如同数据流一样波动。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巷口那辆老周的货车轮胎印还新鲜得很，他一定在附近埋伏了眼线。

她转过身来，风衣下摆沾着的蓝色液体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赵倩倩摘下手腕上的银色尾戒，直接插入配电柜锁孔，“咔嗒咔嗒”的齿轮转动声清晰可闻。墙壁裂开，露出一道暗门。“因为这是你我意识重叠的第一个节点。”她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像是老旧收音机信号不稳时发出的声音，“三年前电子厂的那场火灾，你以为是意外？”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配电箱，铁皮摩擦出刺耳的啸声。三年前的火灾报告写着线路老化，但组长明明是在火灾前一天辞职的！现在回忆起来，那些被倒卖的报废零件早该埋下祸根。“你当时也在？”

“我是第一批意识上传者。”赵倩倩拉开暗门，里面堆放着十几个能量瓶，标签显示生产日期是上个月。其中有几个熟悉不过——印着老周二手市场的标记。“系统需要人类的恐惧情绪当燃料，而你……”话音未落，她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指尖微凉，有薄茧，擦过锁骨处那道旧疤时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那是火灾时掉落的钢筋留下的印记。“你的恐惧阈值是普通人的七倍。”

暗门外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我拉着赵倩倩躲进暗门后的通道，她反手按下墙壁按钮，配电柜自动归位的机械声响掩盖了我们的动静。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两侧玻璃柜里泡着泛白的器官，标签编号让我心头一震——和回收道具时见过的代码完全一致。

“这些是……”

“失败的实验体。”赵倩倩压低声音，手电筒光束扫过最里面的玻璃柜，一个漂浮的银色项圈映入眼帘，样式和她之前交给我的一样。“系统原本想通过项圈控制意识，直到发现你的特殊性。”她停在标着“0715”的柜子前，那数字正是我的生日，“你的意识碎片能自主修复，就像自带杀毒程序的U盘。”

通道尽头传来铁链拖地的“铿铿”声，与老周货车后厢发出的响动如出一辙。赵倩倩迅速拽着我拐进一条岔路。这里的玻璃柜内摆放着各种电子元件，一块电路板上的蓝光尤为显眼，显然和U盘来源于同一体系。“红皇后不是在收集恐惧数据，”她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消毒水的凉意，“它在筛选能承载核心程序的意识容器。”

我猛然想起老周提过的“更高层”。“你们到底效忠谁？”

“我们？”赵倩倩嗤笑了一声，手电光扫过手腕上的旧疤，皮肤比周围更苍白。“我和老周都是觉醒者。只不过他想把核心程序卖给黑市，而我……”她突然用力按住我的后颈，强迫我看向头顶交错的管道，那里形成的巨大符号，与手机系统界面的logo毫无二致，“我要彻底毁掉它。”

头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嘭！”赵倩倩猛扑过去，将我摁倒在地。刚才站的位置瞬间炸开一个窟窿，老周的脸出现在洞口，手里的注射器闪着蓝光。“小丫头片子还想玩反杀？”他的笑声在通道里回荡，震得玻璃柜嗡嗡作响，“把U盘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赵倩倩迅速扯掉风衣扣子，隐藏的能量瓶滚落一地，蓝色液体蔓延开来，腾起阵阵白烟。借着烟雾遮掩，我看到她后背的符纸——和安全屋见过的一模一样。“带着U盘去顶楼信号塔，”她塞给我一个发射器，语气决绝，“按下红色按钮启动自毁程序。”

“那你怎么办？”我攥着发射器的手微微颤抖，触感冰冷，像极了三年前火灾现场找到的爆破装置。

“我？”赵倩倩笑了，眼角青黑的痕迹透过烟雾若隐若现，如同一道裂纹。“三年前，我已经死在那场火里了。”她猛地推我向通道深处，“记住，别回头！”

脚步声急促踩在锈迹斑驳的铁梯上，每一步都摇晃得吓人，仿佛随时可能坍塌。冲到顶楼时，冷风夹杂碎玻璃碴抽打在脸上。信号塔的红色警示灯持续闪烁，频率与记忆监测仪完美同步。

发射器的红灯开始急促跳动。刚要按下按钮时，手机突然自动开机，系统界面强制弹出——赵倩痕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降。更诡异的是，她的心率曲线竟然与三年前昏迷时监护仪的波形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盯着屏幕，我冷笑着。火灾后我昏迷了七天，据说是接受了一次特殊输血。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血液，分明是一场意识移植！

信号塔下逐渐升起直升机的轰鸣声。我将U盘插入接口，发射器随即转为绿灯。楼下传来老周的吼骂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铮铮”声，他拖着一个金属容器正往上攀爬，里面滴答作响，越来越急。

“你以为毁掉核心程序就完事了？”老周的脸在探照灯下显得扭曲，如同烧焦的木头，“红皇后早就把你的意识备份传到云端了！”

我没有回应他的咆哮，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一段视频：三年前的火灾现场，赵倩倩抱着个孩子冲进火海，孩子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和我口袋里的那枚完全一致——那是记事以来就戴着的东西。

“0715号实验体意识融合度98%。”系统提示音冰冷刺耳，我这才注意到信号塔的扬声器里藏着一副蓝牙耳机，款式与老周使用的一模一样。“启动最终回收程序。”

铁链突然绷紧，老周踉跄了一下，金属容器撞在塔身上，裂开的缝隙中滚落一个能量瓶，蓝色液体瞬即汽化。瓶身标签显示生产日期是三年前的7月15日——我的生日。

“赵倩倩！”我终于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含义，转身欲往楼下冲，却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信号塔线路开始发烫，U盘接口冒出黑烟。“你骗我！”

扬声器里传来夹杂电流噪声的声音：“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的意识碎片无法支撑太久，只有你的身体可以彻底销毁核心程序。”

老周突然后仰惨叫，铁链末端的金属容器爆起蓝光，他的皮肤迅速变得透明。“不——高层不会放过你们的！”尖厉的喊声渐弱，最终化为一串代码消散于风中。

手机屏幕彻底黑掉前，出现最后一行字：“赵倩倩好感度100，触发隐藏结局。”

发射器按钮自动按下，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夜空。我抱着钢架狂笑，三年前的火灾没要了我的命，如今这点爆炸又算什么？蓝色光芒从U盘接口蔓延开来，意识渐渐剥离，像是摘掉背负了三年的沉重负担。

失去意识前，我又听到生日歌。这次不再是赵倩倩一个人哼唱，而是很多人一起合唱，包括老周的破锣嗓音、组长的大嗓门，还有……自己的声音。

原来所谓系统、所谓红皇后，不过是我们这些困在意识碎片中的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而这场戏，终于迎来了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