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庄园的书房又大又冷,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闻着就让人心里发紧。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把光都挡在了外面。红木书桌上亮着一盏水晶台灯,光打在摊开的离婚协议书上,那几个"自愿离婚"的黑体字看得林晚晴眼睛生疼。
她站在桌子前,手指头冰凉,攥得紧紧的。口袋里那张医院催款单被捏得皱巴巴的,边缘戳着掌心,有点疼。ICU每天一万二的费用,像座大山压在她心口,喘不过气来。
"签吧。"
顾夜寒的声音从落地窗那边传来,冷得像外面的天。他背对着她,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连个后脑勺都透着不耐烦。结婚三年,他总是这样,连正眼瞧她一下都觉得浪费时间。
林晚晴咬了咬下唇,声音有点抖:"夜寒,能不能再给我三天?就三天。"
男人没回头,伸手从裤袋里掏出支票本,钢笔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撕下来,轻飘飘地扔在桌上。
"五百万。"他语气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签了字,钱马上到你账户。林晚晴,别耍花样,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
那张支票躺在桌上,像一块巨大的诱饵。五百万,够妈妈在ICU撑四个多月,说不定能等到合适的肾源。可这是拿三年婚姻换的,是拿她最后一点尊严换的。
她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想起三年前结婚那天,他也是这样冷淡。顾家老爷子病重,说要冲喜,不知道怎么就挑中了她这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三年,她在顾家活得像个影子,小心翼翼,低眉顺眼,以为日子久了总能焐热他的心。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我妈妈她还在医院..."林晚晴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顾夜寒终于转过身,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勾着一丝嘲讽:"她的病是你林家的事,跟顾家无关。这三年你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顾家待你,已经仁至义尽。"
林晚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是啊,仁至义尽。他大概早就不耐烦了,不耐烦家里有她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就在这时,书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白薇薇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走进来,一看就知道是顾夜寒的。衬衫下摆堪堪遮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她故意把领口扯得很低,锁骨那里还有几个暧昧的红印子,晃得林晚晴眼睛疼。
"哟,姐姐还在这儿呢?"白薇薇走到桌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晃着,"我还以为早就签完字走人了呢。"
林晚晴捏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白薇薇,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就跟她不对付。现在好了,攀上了顾夜寒,更是恨不得把她踩进泥里。
"姐姐这是舍不得?"白薇薇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装模作样地翻了翻,"也是,毕竟不是谁都有福气进顾家的门。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扶不上墙。"
她说着,故意把咖啡杯往协议旁边一放,杯底的水渍沾到了纸上。
"五百万呢,"白薇薇啧啧两声,"够你妈在ICU待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不过话说回来,离了顾家,姐姐你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林晚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冲动,妈妈还在等钱救命。
"签吧,姐姐。"白薇薇凑近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恶意的笑,"签了字,你就能拿着钱去救你妈了。不然......"
林晚晴猛地抬头看她。
白薇薇笑得更得意了:"不然,你猜猜,你妈还能撑几天?"
就在这时,林晚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医院"两个字,林晚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忙接起电话,手指抖得厉害。
"喂?张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医生焦急的声音,语速很快:"林小姐!你母亲情况突然恶化!心率下降,血压不稳,需要立刻进行紧急手术!你赶紧来医院一趟,手术同意书签一下,还有,费用你准备好,至少先交五十万押金,不然我们没法安排手术!"
"五十万......"林晚晴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我......我现在就去筹钱,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求你了!"
林晚晴握着手机,指节发白,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缝。五十万......她现在上哪儿去弄五十万?
"签吧。"顾夜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签了钱马上到账。"
林晚晴看向桌上的离婚协议,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手机,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了。为了妈妈,她只能签。
她颤抖着手去拿笔,指尖碰到笔杆的时候,却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胳膊。
"哎呀,对不起啊姐姐,我手滑了。"白薇薇故作惊讶地说,手里的水杯已经空了,水全都泼在了林晚晴的手上和离婚协议上。冰凉的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浸湿了纸张。
林晚晴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薇薇。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白薇薇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溅到水珠的手指,嘴里还嘟囔着:"这种廉价的矿泉水就是配不上顾家的桌子,真是扫兴。"
她擦完手,把纸巾随手扔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凑近林晚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妈妈的主治医生张医生,是我舅舅。你说......他会不会给一个没钱的病人尽心尽力呢?"
林晚晴浑身一僵,猛地看向白薇薇。
白薇薇笑得像只得意的狐狸:"你要是乖乖签了离婚协议,或许我还能跟我舅舅说几句好话,让他多照顾照顾你妈。要是你不识抬举......"
她没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晚晴看向顾夜寒,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对白薇薇说:"别把这里弄脏了。"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林晚晴的头顶。三年隐忍,三年付出,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被羞辱,被威胁,甚至连母亲的救命钱都要被这样拿捏?
凭什么?
就在这时,她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烧穿她的皮肤。是那条墨玉手链,母亲送给她的嫁妆,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让她戴着保平安。此刻,手链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好热......
林晚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耳边白薇薇的嘲笑声,顾夜寒的冷漠声音,全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的视线开始扭曲,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只有顾夜寒和白薇薇那张轻蔑的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妈妈不能死......
她不能让妈妈死......
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
凭什么坏人可以这么得意......
凭什么她要被这样对待......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绝望,像火山一样在她心底爆发。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碎裂了,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体深处涌了出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啊——!"
白薇薇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向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滑落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林晚晴缓缓抬起头。
顾夜寒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晚晴的眼睛变了。
原本清澈温柔的眼眸里,此刻浮现出一双金色的竖瞳,就像某种远古的猛兽,冷漠,威严,带着睥睨一切的力量。那金色的光芒在昏暗的书房里闪烁,透着一股让人灵魂都要冻结的寒意。
"咔嚓——"
头顶传来一声脆响。价值千万的水晶吊灯晃了晃,突然炸裂开来!水晶碎片像流星雨一样落下,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闪亮的弧线,然后"啪嗒啪嗒"地溅落在离婚协议上,把那张纸戳得千疮百孔。
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薇薇吓得蜷缩在地上,连疼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看着林晚晴,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夜寒死死盯着林晚晴的眼睛,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震惊和不敢置信,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林晚晴,声音嘶哑:"你......你到底是谁?"
林晚晴没有回答。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顾夜寒,金色的竖瞳里没有一丝温度。那不再是刚才那个卑微隐忍的林晚晴,她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从远古沉睡中苏醒的神明,正在俯视着脚下的凡人。
"现在,"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温柔细弱,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用你全部家产换条活路,换不换?"
话音刚落,窗外"轰隆"一声炸响,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林晚晴那张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阴影里的脸,金色的竖瞳在雷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豆大的雨点终于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伴奏。
顾夜寒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终于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三年,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