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见状,连忙附和道:“皇上,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宸妃她一未诞育子嗣,二未为皇上立下什么特殊功劳,更未曾为朝廷分忧解难。如此轻易便封妃,恐怕后宫众人会心生不服,难以服众啊。”
弘历闻言,脸色一沉,看向贵妃,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朕若没记错,当年朕封你为贵妃之时,你也未曾诞育子嗣,也未曾为朕分忧解难吧?那个时候,你是否也曾担心后宫之中会有人对你不服呢?”
贵妃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弘历继续说道:“起初太后便曾说过,宸妃尽心侍奉太后,孝顺恭敬,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朕与太后母子一体,得天独厚,宸妃侍奉太后,便是侍奉朕。”
“得太后之心,便是得朕之心,为太后分忧,便是为朕分忧。她的这份孝心与勤勉,难道还不足以封妃吗?贵妃,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妥?”
贵妃被弘历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先前的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低着头,悻悻地不再说话。
陵容并未在意皇后与贵妃的反对,她的目光悄然越过人群,落在了如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而此刻的如懿,正坐在角落的席位上,只觉周围的温热瞬间被一股凛冽的寒意吞噬。
那宣读圣旨的嗓音,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将她心底残存的柔情蜜意劈得粉碎。
她看着陵容娇柔起身,婀娜拜谢,容光焕发,而弘历望向陵容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与宠爱,仿若此刻的世界,唯有陵容一人明艳动人。
如懿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心中的酸涩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泛滥,难以遏制。
她想起当年初入宫闱,弘历曾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
想起那些年在王府的岁月,弘历的悉心关怀与偏爱,如春日暖阳,驱散了她对深宫高墙的恐惧与不安。
为了他,她在这波谲云诡、危机四伏的后宫中默默隐忍,小心翼翼地化解着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从不争风吃醋,只求能与他相濡以沫,平安顺遂。
可如今,在这万众瞩目的欢宴之上,她竟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看客,眼睁睁看着他将满心的宠爱都给了别人。
眼前的欢庆景象,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辛辣的讽刺。
众人的欢声笑语、阿谀奉承,仿若一根根尖锐的针芒,刺得她遍体鳞伤。
她深知帝王恩宠本就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可当这般境遇真真切切地降临在自己身上时,那份心痛与失落,依旧难以承受。
她侧目望向殿外,冷月孤悬于墨色的夜空,清辉冷冽,恰似她此刻破碎的心境,寒凉彻骨。
在这深宫高墙的围囿之下,情爱终究不敌帝王的一时意动与新欢的如花娇颜,她往昔所有的付出与坚守,此刻都如飘零的秋叶,无迹可寻,只留下满心的悲戚与苍凉。
但如懿到底是如懿,她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坚韧与骄傲。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咽下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面上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那平静的眼眸深处,藏着无尽的哀伤与落寞,如同被寒冰冻住的湖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她依旧端坐在席间,脊背挺直,在这喧嚣与热闹之中,守着属于自己最后的尊严。
陵容自然察觉到了如懿的异样,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今日越级晋封,已然成为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尤其是失了协理六宫之权的贵妃,定然会乱了阵脚,甚至可能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只要贵妃先动手,她便可以将小事化大,趁机彻底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至于贵妃的阿玛高斌,陵容也早已做好了安排。
她的阿玛在前朝早已暗中布局,牵制着高斌的势力,无需她在后宫过多费心。
不过,贵妃身边还有一个最大的依靠——养子永璜。
永璜是皇上的长子,身份尊贵,若是直接谋害子嗣,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陵容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但她转念一想,若是贵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而永璜又与贵妃心生嫌隙,划清界限,那么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永璜过继给其余妃嫔,彻底断了贵妃的念想。
可问题是,该如何让永璜与贵妃心生嫌隙?
又该将永璜过继给哪位妃嫔才最为合适呢?
过继给纯妃?纯妃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怕是难以牵制永璜。
过继给如懿?如懿与贵妃素有旧怨,或许可行,但如懿如今失宠,未必能得到皇上的应允。
还是说,过继给新晋的婉贵人?婉贵人位份尚低,资历不足,恐怕难以服众。
陵容坐在席位上,表面上与身边的妃嫔谈笑风生,心中却思绪万千,繁杂不宁。
她深知,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自己的生死荣辱,容不得半点马虎。
宴罢,夜色已深。乾清宫内的喧嚣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只剩下满地狼藉与残留的酒香。
灯火依旧通明,却似失了几分欢宴时的蓬勃生气,光影摇曳在光滑的金砖之上,勾勒出斑驳陆离的图案,仿若岁月留下的神秘符篆,镌刻着这一场盛事背后的权力更迭与恩宠浮沉。
宫灯高挂在殿檐之下,灯罩上彩绘的花鸟鱼虫在微光下栩栩如生,此刻却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空旷的庭院。
灯穗随风轻摆,偶尔相互触碰,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宛如它们在悄声低语,议论着刚刚过去的热闹与繁华,以及那些未曾言说的算计与阴谋。
红毯自殿内铺陈至阶下,原本平整鲜亮,此刻却印满了凌乱的脚印,恰似一幅被打乱的织锦,绣满了每个人的行色匆匆与各怀心思。
各宫妃嫔陆续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廊深处,只留下长长的影子,在月光与灯火的交织下,忽明忽暗,一如她们在这后宫之中漂浮不定的命运。
而这场合宫欢宴所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紫禁城的深宫之中,新一轮的暗流与纷争,已然在无声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