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嫔缓步走在前面,花盆底踩在地上,留下细碎的声响。
墨青紧随其后,心中满是疑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您方才在咸福宫,为何不直接告诉贵妃手镯的实情?这般一来,此趟岂不是全无收获?”
嘉嫔脚步未停,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语气淡然却带着十足的掌控力:“谁说本宫没告诉她实情?有些话,本宫不方便直说,点到为止即可。”
“她若有心,自然能听出本宫的言外之意,若日后真有什么变故,她也能记得本宫今日的提点之情。可若是她愚钝,听不出其中关节,那也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与本宫何干?”
她抬眼望向天边渐渐沉落的晚霞,余晖洒在她脸上,映得眸底深不可测,喃喃道:“这宫里的事,是生是死,从来都是人来注定,而非天意。”
话锋一转,她看向墨青,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贵妃向来张扬跋扈,树敌太多。即便本宫不动手,也有的是人想趁此机会扳倒她。至于何时动手、如何动手,就不用本宫多费心思了,咱们只需静观其变便是。”
墨青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主子是想坐山观虎斗?”
嘉嫔微微颔首,脸上漾开一抹了然的笑容,不再多言,只是加快了脚步,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廊尽头。
夜色渐深,永和宫却依旧灯火通明,一阵急促而凄厉的琵琶声划破了深夜的静谧。
玫嫔端坐于榻前,双手疯狂地拨动着琴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琴弦发出刺耳的悲鸣,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倾泻而出。
宫女俗云端着一杯安神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满脸担忧地劝慰道:“主儿,已经三更天了,夜露深重,您该歇息了,这般熬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玫嫔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疯狂地舞动着手指,琴弦在她手下发出愈发尖锐的声响,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而偏执:“都要害本宫,都要害本宫!所有人都要来害本宫!”
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将琵琶狠狠推到一旁,随手熄灭了几盏烛火,殿内瞬间昏暗了大半。
她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看向俗云,急促地问道:“查到了吗?那两个负责寝殿事宜的宫女,底细查得怎么样了?”
俗云连忙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低声回道:“回主儿,其余新来的宫婢,都是内务府亲自挑选送来的,家世清白,没什么异常。只有那两个负责寝殿起居的宫女,从前曾在咸福宫伺候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调到永和宫来的。”
“咸福宫?”玫嫔的眼神瞬间变得狠辣凌厉,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她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本宫就知道是咸福宫的那位!合宫欢宴将至,她想趁此机会争宠,便想暗中废掉我的手,让我无法在皇上面前献艺,我又岂会如她的意?”
俗云面露难色,轻声说道:“可奴婢已经将寝殿上上下下都细细查了个遍,桌椅、茶具、被褥,甚至连饮食都仔细查验过了,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也没能查出她们究竟是如何给您下毒的。”
玫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愤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日一早,你去承乾宫一趟,请海贵人和宸嫔姐姐过来。就说本宫如今身子大好,许久未见姐妹,心中思念,想请二位姐姐过来聚聚,聊聊天。”
“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办。”俗云躬身应道,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此刻的玫嫔,心中早已与贵妃势同水火。
在这深宫里,她们二人,只能留其一。
翌日清晨,永和宫的早膳刚过,俗云便亲自前往承乾宫。
巧的是,海贵人和陵容今日正好相约一同用早膳,俗云也省了多跑一趟的功夫。
她将玫嫔的原话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二人。
海贵人和陵容皆是心思细腻之人,一听便知永和宫定是出了要紧事,玫嫔这是特意请她们过去商议,于是二话不说,连忙起身,随俗云一同前往永和宫。
一见到二人,玫嫔立刻起身相迎,脸上堆起几分勉强的笑意,语气热络地说道:“二位姐姐可算来了!妹妹这几日在宫里实在无趣,便早早让俗云去请了二位姐姐前来陪伴,还望二位姐姐勿怪妹妹唐突。”
陵容在她对面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色,关切地问道:“本宫听闻你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如今身体可好些了?”
玫嫔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隐忍:“身子上的病,吃些汤药也就罢了,总能慢慢好转。只是最近不知怎的,总是心悸不安,夜里也睡不安稳,实在难以忍受。”
海贵人闻言,连忙追问道:“玫嫔妹妹可有看过太医?太医是如何说的?”
玫嫔顺势说道:“前些时日本宫请了太医院的崔萧然崔太医前来诊治,他还开了一张药方。”
“素闻海兰姐姐颇通医理,那药方如今就在本宫的寝殿里。不如二位姐姐随我到寝殿一坐,咱们既能叙旧,也烦请姐姐帮我看看这药方是否稳妥。”
海贵人和陵容对视一眼,立刻便看出玫嫔这是有意为之,寝殿比暖阁更为隐秘,想必是有要事要与她们细说。
二人心中了然,便顺势起身,一同跟着玫嫔往寝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