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天色阴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破布。我站在教学楼前，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胸口闷得发慌。昨晚那几个指印还在后颈火辣辣地疼，一想到母亲后颈那块可能存在的红斑，胃里就一阵翻腾。
早读课的预备铃响了，我加快脚步往教室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墙壁上挂着的名人名言海报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其中一张爱迪生的脸歪歪斜斜地垂下来，一只眼睛正好死死盯着我。
我猛吸一口气，低着头冲进教室。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嗡嗡的读书声像一群没头苍蝇在乱飞。我刚把书包放下，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抬头一看，是李浩。
他坐在斜前方，背挺得笔直，手里捧着语文书，嘴唇一动不动。可那双眼睛却越过课本，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后颈。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衣领往上拉了拉。李浩的后颈也有块红斑，和我的一模一样。这家伙难道也经历了什么？
早读课上，我一个字也没读进去。脑子里全是母亲昨晚那个僵硬的背影，还有她后颈那块若隐若现的红斑。她肯定有事瞒着我。还有那把沾血的美工刀，血迹到底是哪儿来的？昨晚我明明一直躺在床上，连手都没动过。
下课铃一响，我就冲出教室，直奔学校厕所。不是想上厕所，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男厕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尿骚混合的怪味儿，格子间的门大多关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我随便推开一个隔间的门，里面没人。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李浩和另外两个男生。
"你看万川今天是不是有点怪？"一个声音压低了说，听着像我们班的王浩。
"何止是怪，"李浩的声音响起来，比平时沙哑得多，"我昨晚看见他房间灯亮到半夜。"
我心里咯噔一下。李浩昨晚看见了我房间的灯？他住哪儿？我家可是在学校另一头的老小区。
"你确定？别瞎说。"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好像是张伟。
"骗你们干嘛，"李浩的声音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我站在他家楼下数了，三楼最右边那个窗户，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才灭。"
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三楼最右边，那确实是我的房间。李浩昨晚一直在我家楼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你变态啊？大半夜去人楼下盯着？"王浩骂了一句，但语气里没什么愤怒。
"我就是好奇，"李浩的声音越来越低，"你们不觉得万川有点不对劲吗？他后颈那块红斑......"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的对话听不清了。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心脏狂跳不止。李浩知道我的红斑？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也和我一样，被那些破规则束缚着？
隔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撞了一下！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谁在里面？"外面传来李浩的声音。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规则一：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当自己是聋子瞎子。这个规则在学校也适用吗？
"我知道你在里面，万川。"李浩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像条冰冷的蛇，"我看见你进来了。"
门板又被撞了一下，哗啦啦地响。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水箱，发出哐当一声。
"你后颈也有红斑，对不对？"李浩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和我一样的红斑！"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家伙疯了吗？他想干什么？
"开门！我们是一类人！"李浩开始疯狂地砸门，门板被撞得嗡嗡作响，"我知道规则！我知道怎么活下去！"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砸门声戛然而止。
"我知道你听得见，"李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像在说悄悄话，"今晚午夜，天台见。不来的话，你会后悔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在隔间里站了足足五分钟，才敢打开门。厕所里空荡荡的，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流着，我掬起一捧泼在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抬头看向镜子的瞬间，我浑身的血液突然凝固了。
镜子里的我，嘴角正向上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那不是我的表情！我明明在害怕，在紧张，可镜子里的我却在笑！一种冰冷的、嘲讽的笑，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
"啊！"我失声叫了出来，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
镜子里的我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但那个笑容却没有消失，反而咧得更大了，几乎咧到了耳根。
后颈的红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我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镜子。水龙头的水还在哗哗地流着，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慢慢抬起头。镜子里的我恢复了正常，脸上满是惊恐和汗水。刚才那个笑容，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我甩了甩头，转身想走，眼角余光却瞥见洗手台边缘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我弯腰一看，是一个黑色的皮质笔记本，看起来很旧了，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
这是谁的？刚才李浩他们在这里，难道是他们留下的？
我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没人。抓起笔记本塞进书包，快步走出了厕所。
数学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李浩的话和镜子里那个诡异的笑容。下课铃一响，我就冲出教室，跑到操场一个偏僻的角落，掏出了那个黑色笔记本。
封面是硬皮的，摸上去有点粘手，像涂了一层胶水。我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
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墨水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写的：
"欢迎加入游戏，幸存者。下面是规则，请务必牢记：
规则一：午夜12点后，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当自己是聋子瞎子。
规则二：永远不要回应半夜叫你名字的声音，无论那声音多么熟悉。
规则三：家里的钟表时间永远是错的，信自己的手机。
规则四：如果发现镜中的自己在笑，立刻打碎镜子，不要犹豫。
规则五：午夜饮水会打开第一道门。
规则六：红斑出现后，离18岁生日还有365天。
规则七：午夜绝不能照镜子。
规则八：永远不要吃母亲递来的红色食物。
规则九：当你看见三个以上眼神空洞的人，立刻离开那个地方。
规则十：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
看到最后一条规则时，我的手抖了一下，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
母亲教我的规则里，根本没有第四条、第七条和第八条！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些？还有这条"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难道母亲一直在骗我？
我翻到下一页，上面写着："如果规则之间出现冲突，以最新出现的规则为准。"
最新出现的规则为准？那昨晚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规则五"，和母亲教我的规则有冲突吗？
我继续往后翻，后面几页全是空的。我又翻回第一页，仔细看着那些规则。规则四说如果发现镜中的自己在笑，立刻打碎镜子。可刚才在厕所，我明明看到镜中的自己在笑，却因为害怕没有打碎镜子，会有什么后果？
规则七说午夜绝不能照镜子。可是我房间里就有一面穿衣镜，每晚睡觉前我都会看到它。以前怎么从没听母亲说过这个规则？
最让我心惊的是规则八：永远不要吃母亲递来的红色食物。记得上周我生日，母亲给我做了一个红色的草莓蛋糕，我吃了整整一块。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现在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红色的水池里，怎么也爬不出来。
难道那个蛋糕有问题？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是想害我还是想帮我？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把笔记本塞进书包，站起来往教室走。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台。李浩说今晚午夜在天台见面，我该去吗？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可是如果不去，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真相。
后颈的红斑又开始痒了，比早上更厉害。我伸手抓了抓，感觉那块皮肤好像变得凹凸不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回到教室，我刚坐下，就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转头一看，是班长林薇。她长得很清秀，梳着马尾辫，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平时我们没什么交集，她为什么突然找我？
"你没事吧？"林薇小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事，"我含糊地说，"可能有点没睡好。"
林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了回去。可我注意到，她转身的时候，右手手腕上露出了一圈红色的印记，像是戴了个红色的手环。但那印记看起来很奇怪，不像普通的手环。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难道林薇也和我一样？她手腕上的红色印记，和我后颈的红斑有关系吗？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胡思乱想。李浩、林薇、那个黑色笔记本、母亲的谎言、镜中的笑容……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飞来飞去，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我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我想赶紧回家，把那个黑色笔记本藏起来，不要让母亲发现。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比早上更阴沉了，像是要下雨。路上的行人很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低着头走路。我突然想起规则九：当你看见三个以上眼神空洞的人，立刻离开那个地方。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四处张望。街角有个老奶奶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空篮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站着两个等车的男人，他们也一样，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是两尊蜡像。
加上昨天在学校遇到的那三个眼神空洞的学生，已经不止三个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往家走。后颈的红斑越来越痒，越来越烫，像是有一块烙铁贴在那里。我忍不住用手去挠，感觉指甲好像刮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指尖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
红斑破了？
我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不敢再碰。为什么会流血？那块红斑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到家，客厅里静悄悄的，母亲不在家。我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把书包甩在床上，掏出那个黑色笔记本。
我想再仔细看看那些规则，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翻开第一页，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原本写满规则的那一页，现在变得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掉了一样。暗红色的字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泛黄的纸页。
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那些规则，那些字迹，难道又是我的幻觉？
我翻来覆去地看，每一页都是空白的。笔记本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瘫坐在椅子上，脑子一片混乱。难道我真的疯了？从昨晚开始，我看到的听到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觉？
就在这时，后颈的红斑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痛。我痛得叫出声来，倒在地上打滚。感觉那块皮肤像是被生生剥开一样，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书桌上的穿衣镜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慢慢成形。那个人影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的脸上带着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伸出手，缓缓地指向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清他的声音，但我能读懂他的口型。
他在说："363天。"
不是364天吗？为什么少了一天？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在我昏过去的最后一刻，我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还有母亲焦急的呼喊。
"小川！你怎么了？"
来火烧火燎的痛感，我猛地睁开眼。天花板在视线里晃成一片模糊的灰白，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
"醒了？"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沙哑。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泡沫，像某种浓稠的糖浆。晨光照进窗户，在她脸上割出深深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这是什么？"我盯着那碗东西，喉咙发紧。规则八突然跳进脑海——永远不要吃母亲递来的红色食物。
"医生说你贫血，给你熬的红糖水。"她把碗往前递了递，碗沿碰到我下巴的瞬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不是红糖的味道。
我猛地偏头躲开，碗里的液体溅出来几滴，落在床单上，像绽开的暗红色花朵。母亲的手僵在半空，指关节泛白。
"我不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慢慢收回手，没有说话。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一声比一声沉重。我突然想起规则三：家里的钟表时间永远是错的，信自己的手机。
摸向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上午7:42。可墙上的挂钟，指针分明指向10:17。
"现在到底几点？"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母亲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你说什么胡话呢？"她笑了笑，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当然是七点多了，再不去上学要迟到了。"
她站起身要走，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颈的红斑到底是什么？"
母亲的身体瞬间僵住。晨光照亮她后颈的衣领，那里隐约露出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形状和我的一模一样。
"什么红斑？"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后退两步，撞到了床头柜。上面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你这孩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快点起床吃早饭！"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尖锐。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那个黑色笔记本呢？"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在学校厕所捡到的那个，写满规则的笔记本！"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的眼神慌乱地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规则十一：不要相信镜子里的母亲"
我的心脏骤停。镜子里的母亲？什么意思？
猛地转头看向穿衣镜。镜子里映出我的床，我的书桌，还有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的母亲。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等等。
镜子里的母亲......正对我微笑。
不是现实中母亲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而是一个冰冷的、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井。
而现实中的母亲，明明是一脸恐惧和慌乱。
两个母亲。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撞倒了床头柜。镜子里的母亲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但那个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别看！"现实中的母亲突然尖叫起来，扑过来捂住我的眼睛。她的手心湿冷，全是冷汗，"小川别看镜子！听话！"
"为什么？"我挣扎着，"那是什么？镜子里的你到底是谁？"
"没有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她死死地抱住我，力气大得不像个女人，"你想活下去就别问！"
后颈的红斑又开始疼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我痛得浑身发抖，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镜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冰冷刺骨。
"362天。"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轻飘飘的，像一阵冷风。
不是363天吗？怎么又少了一天？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感觉母亲把什么东西强行塞进了我的嘴里，带着浓浓的铁锈味。
是那碗暗红色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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