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后颈那块红斑又开始作妖。痒得钻心,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我使劲抓了两把,指甲刮过皮肤的感觉糙得像砂纸。白天在学校发生的那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李浩后颈的红斑,那三个眼神空洞的学生,还有手机屏幕上那个对我笑的"自己"。
"还有364天。"我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像是刻在脑子里的程序。母亲说过,只要熬到18岁生日那天,一切就结束了。可现在离那天还有整整一年,我能撑到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房间里的东西在昏暗中只留下模糊的轮廓,书桌上的台灯,角落里的篮球,还有对面墙上那面穿衣镜。我死死盯着镜子,生怕里面再冒出什么东西。
后颈的痒意越来越强烈,还带着一阵阵的灼热感,像是贴了块烧红的铁皮。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想强迫自己睡着。可越想睡越是清醒,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跳得跟打鼓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滴水声把我惊醒。
"嗒...嗒...嗒..."
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屏住呼吸,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是从书桌那边传来的。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书桌。月光下,昨晚喝剩的半杯冷水静静地放在那里。水面异常平静,在月光下泛着一层诡异的银光。
等等,我昨晚明明只喝了半杯。
我使劲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那杯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满。没有任何水源,杯子里的水就是凭空在增加。
"嗡——"我的脑袋瞬间炸开了。从小到大遵守的规则在脑子里疯狂回响:午夜12点后,无论看见什么都当没看见,无论听见什么都当没听见。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浸湿了后背的睡衣。我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杯水。水面还在上升,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滴在桌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正是刚才惊醒我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小川,喝水吗?"
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情感,像是用机器合成的。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转头看向床头的电子钟,幽绿色的数字显示着:02:07。
午夜12点之后。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不能回答,不能回应,就当没听见。这是铁律。
"小川,喝水吗?"
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和刚才一模一样,连停顿的时间都分毫不差。像是一盘卡住的磁带,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能感觉到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滴在枕头上,留下一小片湿痕。右手悄悄伸向枕头下面,摸到了那把我昨晚藏好的美工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
"小川,喝水吗?"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每隔十几秒就响起一次。那单调、机械的重复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我的神经。我不敢想象门外面是什么情景。是母亲站在那里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房间里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好几度,我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后颈的红斑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痒得我几乎要失控。
我必须忍住。还有364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透过月光,我看见门把手的轮廓。那是一个老式的球形把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突然,门把手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门把手又转了一下,幅度很小,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幻觉。
"嗒...嗒...嗒..."
书桌上的滴水声还在继续,和门把手上的动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节奏。
母亲的声音停了。
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像是要跳出胸腔。
几秒钟的寂静之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完全不像母亲的声音:
"口渴的不只是我。"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门板。那声音尖锐刺耳,听得我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水杯突然"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冷水四溅,有几滴溅到了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门把手。
刮擦声越来越响,门板好像都在震动。我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和霉味混合在一起,从门缝里钻进来。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新短信。
发件人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清了短信内容:"规则五:午夜饮水会打开第一道门。"
第一道门?什么门?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咚"地响了一声。沉闷的钟声在房间里回荡,正是凌晨3点。
随着钟声响起,门外的刮擦声和震动突然停止了。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我屏住呼吸,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但我们家的门没有猫眼。这个念头让我更加恐惧。我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
我慢慢挪动身体,借助床头柜上梳妆镜的反射观察门口的动静。
镜子里的景象让我差点叫出声来。
房门下方的门缝里,隐约能看到一双穿着母亲拖鞋的脚。但那双脚的姿势很怪异,脚尖朝内,像是整个人蹲在地上。
不对,不是蹲着。
那双脚的位置太低了,除非...除非母亲是跪在地上。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我调整了一下角度,想看得更清楚些。镜子里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母亲确实是跪在地上,背对着门缝。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颈椎以一个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头部几乎垂到了地面。
最让我恐惧的是,从镜子的反射中,我看到母亲后颈的衣领缝隙里,露出了一小块皮肤。
上面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红斑,和我后颈的那块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母亲的身体开始缓慢地转动。她的头慢慢抬起,颈椎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转动。
我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她要转过来了!她要看到我了!
母亲的脸一点点靠近门缝,我能看到她低垂的头发和部分额头。她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就在她的脸即将完全转向门缝,露出眼睛的前一刻,我感到后颈的红斑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头痛欲裂,像是被人用锤子砸过。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房间里一切正常,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书桌上。那只炸裂的水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白色瓷杯。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
"我睡了这么久?"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过一顿。我撑着胳膊下床,双脚刚落地就差点摔倒。
后颈的红斑处传来一阵刺痛。我伸手摸了摸,发现那里有三个明显的指印形状的凹陷,像是被人用力掐过。
我的心猛地一沉。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我走到穿衣镜前,撩起后颈的头发。镜子里,那块硬币大小的红斑格外显眼,三个深色的指印凹陷在红斑中央,像是三个烙印。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右手食指上有一些暗红色的东西。我凑到眼前一看,是干涸的血迹。
血迹?我什么时候受伤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向枕头下面。指尖触到一片黏糊糊的液体。我把藏在那里的美工刀拿出来,刀刃上赫然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脑子一片混乱。
昨晚我分明一直躺在床上,从来没有用过这把刀。这血迹是哪里来的?
"小川,醒了就出来吃午饭吧。"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拿着美工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去还是不去?
如果昨晚门外真的是母亲,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犹豫再三,我把美工刀藏回枕头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母亲正在厨房忙碌,背对着我。她穿着平常的围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妈。"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母亲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醒啦?快去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丝异常。但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正常,充满了母亲对儿子的关爱。
"昨晚...睡得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心脏怦怦直跳。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是不是你又做噩梦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清澈坦荡,看不出丝毫异样。难道昨晚真的是我的幻觉?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偷偷观察母亲。她的举止言行和往常一模一样,有说有笑地给我夹菜,叮嘱我在学校要好好学习。
但我注意到,她总是下意识地用衣领遮住后颈。每次低头吃饭的时候,都会把脖子缩起来。
我的心越来越沉。我几乎可以肯定,母亲后颈也有一块和我一样的红斑。她知道些什么?她一直在瞒着我吗?
吃完饭,母亲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一下。
我走到厨房门口,假装不经意地说:"妈,你后颈怎么了?好像有点红。"
母亲的动作猛地僵住了。背对着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几秒钟后,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晒到了。"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完全遮住了后颈。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妈,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些规则?"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洗碗。"快回房间学习吧,下午还要去学校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看来,这个家里隐藏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我的房间里,枕头下那把沾血的美工刀正在微微震动。而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一个细小的红斑正在缓缓成形,形状像一只眼睛,正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