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现在大家暂时叫他“小七”,因为他是初七那天被发现的。他在基地暂时安顿了下来。警方那边暂时没有匹配的失踪人口信息,而基地管理层在考察了他一番后,出于某种综合考量,同意让他暂时留下,甚至给了他一个参加青训选拔的机会。
令人惊讶的是,小七在游戏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的手速、反应和游戏理解都远超同龄人,几次线上测试和简单的solo都表现得可圈可点。最终,他成功通过了初步筛选,成为了青训营的一名预备队员。
这个消息在基地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为这个看起来漂亮又脆弱的少年感到高兴,尤其是杨博文。不知是因为最初的那份依赖,还是小七身上那种纯净又带着点倔强的气质,杨博文对他格外照顾,耐心指导他基础操作,帮他熟悉基地环境,甚至在他偶尔流露出不安时,会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
小七对杨博文的依赖也与日俱增。训练时,他总下意识地选择靠近杨博文的位置;休息时,他的目光常常追随着杨博文;吃饭时,他也总是自然地坐在杨博文旁边的空位上。他话不多,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对杨博文的信任和亲近几乎满溢出来。
这一切,左奇函都看在眼里。
他承认小七很有天赋,身世也的确让人同情。但看着那个身影几乎成了杨博文的新“挂件”,看着杨博文对他展露出的、那种不同于队友和恋人的、带着怜惜与纵容的温柔,左奇函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瓶陈年老醋,酸涩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着,让他心烦意乱。
他尝试过理智分析——小七只是个孩子,而且失忆了,缺乏安全感,依赖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再正常不过。杨博文心地善良,照顾他是情理之中。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在一次团队复盘后,小七因为一个操作失误被教练稍微严厉地点评了几句,眼眶立刻就红了,虽然不是哭,但那副强忍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杨博文立刻软了声线,低声安慰了他好几句,甚至还揉了揉他的头发。
左奇函坐在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得手中的笔咯吱作响。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当晚,夜训结束,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左奇函却没什么睡意,他看杨博文安抚好似乎做了噩梦、有些不安的小七后,终于忍不住,在杨博文走向自己房间时,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向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左奇函?”杨博文有些诧异,但还是跟着他走上了天台。
春夜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喧嚣。天台上没有灯,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和稀疏的星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左奇函将杨博文带到背风的墙角,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他圈禁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呼吸有些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左奇函,你怎么了?”杨博文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不解地问。
黑暗中,左奇函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杨博文的额头,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你对他……是不是太纵容了?”
杨博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七。他有些好笑,又觉得这样带着明显醋意的左奇函有些新奇。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左奇函紧绷的下颌线,语气带着调侃:“左大队长,连小孩子的醋都吃?他才十七岁,而且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
“我知道!”左奇函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烦躁,“我知道他可怜,知道他依赖你。但是博文……”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占有欲,“我看着不舒服。”
他直白的话语让杨博文心头一跳。他从未见过左奇函如此直接地表达这种类似于“吃醋”的情绪。平时的左奇函,沉稳、可靠,是所有人的支柱,偶尔流露的温柔和占有也总是带着克制。此刻的他,却像个担心玩具被抢走的大男孩,虽然别扭,却真实得让人心软。
杨博文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继续在他下颌处流连,带着安抚的意味:“他只是个孩子,左奇函。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和你比。”
这句话像是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左奇函心头大半的酸涩雾气。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抵着杨博文额头的力道也轻柔下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
“哐当!”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突然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两人同时一惊,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楼梯口的阴影处,小七呆呆地站在那里,脚边是摔碎的玻璃杯和四溅的牛奶。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显然是新拿的、完好无损的牛奶盒,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苍白得可怕。他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眶迅速泛红,里面蓄满了不敢置信和受伤的水光,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左奇函和杨博文,声音带着哭腔,破碎又无助地响起:
“你们……是不是讨厌我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天台上方才那点暧昧又私密的气氛。
左奇函和杨博文都僵住了。
杨博文下意识地想推开左奇函走过去,左奇函的手臂却依旧撑在墙上,没有立刻让开。他的眉头再次蹙起,看着小七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心里那点刚被安抚下去的烦躁和莫名的警惕又升腾起来。
这孩子……到底是真的单纯无助,还是……
小七见他们不说话,尤其是左奇函那审视的目光,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低下头,看着脚边狼藉的牛奶和玻璃碎片,声音细小又绝望:“我……我只是想热杯牛奶……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下楼。
“小七!”杨博文这次用力挣开了左奇函,快步追了过去,在楼梯口拉住了少年的手臂,“别跑,小心碎片!”
小七被他拉住,身体一颤,却没有挣脱,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那模样可怜极了。
左奇函看着这一幕,看着杨博文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心疼,再看着小七那副脆弱无助的姿态,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
他走过去,没有看小七,而是先弯腰,小心地将几块较大的玻璃碎片捡起来,避免有人不小心踩到。然后,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被杨博文护在身后的少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人讨厌你。地上碎了杯子,先别动,我去拿扫帚。”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小七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了左奇函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往杨博文身后缩了缩,小声啜泣着。
杨博文看着左奇函转身下楼的背影,又看看身边哭得发抖的少年,心里乱成一团。他轻轻拍着小七的背,低声安慰:“别哭了,没事的,只是误会……左奇函他没有讨厌你……”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那份尴尬、猜疑和未曾消散的醋意,却如同打翻的牛奶,带着黏腻又清甜的矛盾气息,缓缓渗透进这个春天的夜晚。
这个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少年,似乎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搅动着某些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