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福利院坐落在城郊,比记忆中更显陈旧
岁月在斑驳的墙面上刻下深重的痕迹,几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砖石,像久未愈合的伤口
铁门上的黑漆起了泡,锈迹从边缘向内蚕食,推开时发出沉重而嘶哑的呻吟,打破了周遭近乎凝滞的寂静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还未从冬眠中彻底苏醒,光秃秃的枝桠以一种倔强而痛苦的姿态,奋力伸向灰白色的低垂的天空
枝杈间残留着去秋的几颗干瘪荚果,在料峭的春风里发出细微窸窣的碰撞声,如同无声的叹息
树下那片泥地,曾是沈妄申惟童年追逐嬉闹的地方,如今只剩潮湿的黄土和几丛顽强的枯草
院长妈妈闻声从屋里走出来
她比她们上次见到时又老了许多,白发苍苍,腰身佝偻,但眼神依旧慈祥温暖
她看到祁念和包上恩,很是高兴,拉着她们的手嘘寒问暖
当祁念艰难的取出那两份骨灰盒,说明来意时,老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盒面,浑浊的眼泪无声的滑落,滴在粗糙的骨灰盒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一遍遍摩挲着,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两个孩子最后的温度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喃喃着,“这里…永远是他们的家……”
包上恩看着这一幕,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踉跄了一下,祁念连忙扶住她
院长妈妈这才注意到包上恩异常糟糕的脸色,心疼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孩子,你……”
包上恩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微笑
包上恩“院长妈妈…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老人连忙让出里间的床铺,祁念扶着包上恩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她的呼吸已经变得很轻,很浅,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阳光透过旧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她脸上,给那毫无血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光
她看着祁念,眼神清澈,却像即将燃尽的烛火
包上恩“念念…对不起,我不能继续陪你了……”
祁念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的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祁念“不会的…包上恩,你不许睡……”
祁念“求你…别睡…你看看我……”
包上恩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像是叹息般吐出最后的话语
包上恩“画室是你的梦想,你要好好的经营下去…”
包上恩“我们之中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的”
祁念哽咽得无法成声,只能更用力的点头
包上恩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恋与歉然,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微微抬起头,向着祁念的方向
祁念会意,立刻俯下身,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破碎的温柔,将自己的唇,印上了包上恩那冰凉而干涩的嘴唇
这个吻,轻柔得如同冬日最后一片雪花的飘落,如同叹息般短暂,却承载了她们之间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炽热爱恋,未竟的承诺与永恒的告别
没有激情,只有诀别的哀恸与誓言的重量
在双唇相接的刹那,包上恩在祁念的怀中,轻轻阖上了眼帘
她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安详,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她失去意识前最后感受到的,是爱人的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