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玛丽亚希尔夫城区夜空弥漫。普通公寓里突然出现的震吼却撕碎了这层薄纱:
“什么?!”
当小女孩领着又重新变得灰白,披着麻布的少女来到家门口时,正在门口等待她的母亲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那位中年妇女用身躯死死地堵住家门,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位怪异的少女,用粗手指头气势汹汹地指着小女孩,大声命令:
“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怪胎给我撵出去!你是怎么敢跟不明的街头乞丐混迹在一起的?!”
“可是这个姐姐……肯定不是什么坏人!她吹长笛吹得可好可好了。”小女孩颤声为少女辩解。
“照你这么说?……这么个行为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用些音乐把戏就能哄骗儿童的孬东西可不就是个怪胎?!你还敢顶嘴?我……”
而这次争吵的交点,正木然地远远站着。在被迫接受事实之后,这位少女完全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小女孩拼命回想着下午的一连串经历,包括在墓前的种种。忽地,她似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辩解方法:
“这个姐姐认识贝多芬,就是那个特别特别有名的大音乐家贝多芬!她肯定不是坏人!”
没想到,她的母亲一听完,竟扬着手就打了上来。
“贝多芬?什么个贝多芬?就那个前几天终于死了的缺德货是吧?他认识我吗?他能给我几个子?他不就是个给贵族老爷做仆人的破玩意吗?”
小女孩捂着脸,抽泣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哭声、骂声交杂着,穿透不隔音的墙面,穿梭在傍晚的夜空里,附近的几个街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致使有不少的人从窗户里好奇地探头探脑。
趁没人注意,少女潜声离开了公寓。隐约地,公寓内又响起一句训斥:
“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敢再自己跑出去玩,甭管是去哪个破音乐家的葬礼!还是去听什么卖小孩的怪胎吹长笛!我就把你的腿……”
捂着耳朵,她在街上跑得越来越快,直到这句话变得模糊。维也纳傍晚的静谧街巷里又响起了小皮鞋碰撞石板的声音,沉闷而清晰,摩擦着嬉笑。
夜幕渐深,她只好再次躲进了一条不见人的小巷里,侧在角落里静静放空自己的脑袋。
不知何处,有圆舞曲在响。
混着贵族在金碧辉煌里绕着圈的歌舞和嗜酒市民于餐桌前的哀骂。城市随夜语吹灭了桌前的蜡烛,枕着入睡了。
……
她也渐渐睡着了,额头还靠着被攥得温热的长笛。
……
她好像被梦捉住了。
跨过车站:她在紫色的绵海中醒了。水母张着流彩的伞
揉了揉眼睛,她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那是一个在紫色海洋中旋转的齿轮。
她感受到一种难喻的熟悉。
发黑的铜齿轮忽地停转了,咔哒,咔哒……卡死在庞大的机器上。远远的钟撞到了眼前,连着敲了四下,最后一次貌似较前三次更为悠长。
雾后有一段不断上升的扭曲白塔。
白塔旋转的光束扎着复杂的天空。
……
一刹烟过——
何物断裂成了碎片。
!
少女猛地惊醒了,径直坐了起来,环视四周。黄漆墙面阴影叠加,身侧的长笛静静地在地上躺着,折射着早晨的阳光,方箱上顺光映着木头的独特纹理。她迷茫地看清了身旁,是的,是杂物乱堆的小巷。
她摇了摇头,想把刚才脑海中有关白塔的一缕思绪甩开。
很远很远地,枝上的雀欢快婉叫着,遥远街市的喧闹插进了寂静的小巷,横跨蓝色的多瑙河。
该启程了。
……去哪里呢?
少女再次摇了摇头,自从昨天在夕阳下吹完长笛,都是本能在驱使着自己。她没有事可干。就如同那个中年妇女所说的街头乞丐一样,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现在甚至都没有人能拉着她去什么地方。
她呆呆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自己盯着不远处,甚至忘记了眨眼。
也许,她应该去寻找认识贝多芬的音乐家门,打听些许;再学习一些音乐知识,独自完成她的使命。
这是必然。
那么完成之后呢?
……
已经是早上了,但凝固的夜却更像是被困在了昨天的小巷里。现在的阳光也恰恰是平淡的。
木箱的影子慢慢爬上了漆白的墙面。
思绪又在不经意间飘飞回那个充满腐木味的公寓,缓缓落地。
对啊?那个戴着羽毛胸针的小女孩现在怎样了呢?她很担心,但她怕自己要是去寻找,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少女扯回了思绪。她该怎么做?放平心态?
……
又一天开始了。
少女拾起长笛,把手放在胸前,刻意地深呼吸,恨不得把脑袋里游走的思绪全部吐出来。稍作整理,她披上麻布,拖着身子离开了小巷,再次融过城市逐渐喧闹的街道与城墙。
只是在城门前,她哭笑不得地再次遇到了那一高一矮两个守卫:
……
“……这堆茅草什么情况?你去看看……别磨蹭!”高个子守卫的声音近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催。”矮个子守卫哀嚎着,威风早已殆尽。脚步声紧凑了不少。
“噗呲!”
一支佩刀插进了茅草中。少女赶紧屏住呼吸。大概跟少女的小腿就差了几寸。
“诶呀,大人……我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小民,茅草里面怎么会藏东西呢啊……不必这样麻烦您啊。”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大概就在推车旁边。
“好了好了,这是规矩!钱交了吧?东西也没问题……放行放行!”高个子守卫貌似很不耐烦。
矮个子守卫的脚步声又过去了。
进城之后不久,少女就趁中年男人不注意,跳下了装满茅草的推车。
……
长笛的语再次打乱了浮尘,把它们从早晨的懒觉里硬生生拖了出来。偏过阳光,随性而更游刃有余的乐音穿透屋檐,淌入烟囱中的晨灰,飘上圣斯蒂芬大教堂前绕着煤烟的呛人灰空。
她专门把地点选在了维也纳中心热闹的格拉本大街,扯掉了麻布的掩饰,站立在瘟疫柱前,远远看起来十分显眼。
一段悠长的长笛旋律片段。
如果不是一个特殊的少女在演奏的话,可能会更受喜爱。
这次同样聚集了不少人。有这么一位古怪的长笛艺人的消息,早就在贵族和音乐家中间几乎传了一个遍,或褒或贬。虽然有人认为她技巧高超,但在贵族如脂粉般厚实尊贵的交际圈里,面对他人礼貌询问转身跑开的失礼,可是个大过错。
为了搜寻,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不要完全沉迷于音乐,绕过一些贵族鄙夷的目光,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一下四周的人是否有是音乐家的嫌疑。
很快,透过拥挤的人流,她发现了上次那个试图搭讪,穿着深蓝呢绒外套的年轻人,而且看上去他还没有放弃。肯定错不了,这必定至少是个热爱音乐……或者热爱少女的青年。
随着手指移动地越来越缓,少女在众人的目光中默不作声地吹完了这精彩的一曲。
人群中鲜有鼓掌喝彩声,仅两三个选择欣赏音乐的人还递上了几枚克鲁泽铜币。但更多人听闻少女昨日的失礼行径,早就在脸上变换各种各样的动作后即刻和逃瘟似地离开。
她刚从主动避让的人群侧面走了出去。那个等待多时的蓝衣青年再次迎上前来:
“抱歉,这位小姐。”蓝衣青年停顿了一下,细细观察少女的表情是否不自然,“尽管我不清楚昨天的行为如何不当,但我因为我的冒犯像你道歉。”
青年的言语倒是仍然彬彬有礼,觉得是自己昨日的行为有些差错。
一个离得不远的女贵族听到这话,微微撇了撇嘴。
少女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努力保持微笑着的表情仔细观察他。不得不说,作为维也纳“舒伯特”圈的交际能手,这位青年还是很自信而意气风发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朗茨·拉赫纳,路德教堂的管风琴师,也算是个小音乐家。请问你是?”他一边说一边向对方伸出右手。
少女没有名字。
脑海中喧闹的街头呼啸而过。
她呆呆地盯了一会青年的那只手套,甚至忘记了握手。
周围还有两个看戏的先生,看上去表情鄙夷得已经快要管理不住了。
拉赫纳举了半天手臂,感觉到少女有一丝不对。
“小姐,您还好吗?”
少女赶紧抬头回应青年的目光,大脑飞速运转,不知怎么地想起来那个梦中发黑卡死的齿轮,以及,长笛上的铜锈。
“抱歉,拉赫纳先生,我叫……我叫,嗯,奥……奥克西娅·德·库弗琳。”她连忙胡诌了一个名字。
“奥克西娅·德·库弗琳……可以说是个非常优美的法国名字,和您的声音一样好听。那么,咳,库弗琳小姐,我很欣赏您的长笛技艺,请问您可否愿意与我一叙?”
看来拉赫纳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是编出来的,向她抛出了邀请。
少女在心里把自己训了一顿,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跟别人交涉这么费劲呢?
“可以的……当然可以。”
不过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没办法回头,她只好狠了狠心,应允了。
拉赫纳听到少女的应允,似乎很高兴。他转头招来一旁正在等候的一个胖随从,准备带着这位“库弗琳小姐”离开此地。就这样,少女沉默地在他人仍然炽热的目光中跟随着青年,前往了附近的咖啡馆。
……
维也纳的咖啡馆不仅仅是咖啡馆,而是这里所独有的文化底蕴。艺人、诗人、哲人交汇于此,灵感深溶于咖啡的香气中,四处飞散,勾绕鼻梁。除此之外,热烈的讨论下还掩盖着新思想的奔走和革命的酝酿。
但是少女有些坐立难安,对她来说,待在人多的热闹空间更让人沉闷,更不用说这里也有人在狐疑地盯着她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身上的灰色看起来貌似更白了些。
拉赫纳靠着木椅,一边享受着角落里的钢琴曲,一边向少女询问各种问题,比如:
“话说……库弗琳小姐,我能否了解一下您是法国哪里的人?您的服装太过新奇未见了。”
……
少女压根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问题似乎无法回答。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她的衣服从何而来。
她只好沉默。
拉赫纳作为贵族,有基础的修养,并不打算追问这些。少女既然总是不说话,终归会是有什么隐情的,他想。
“或者,您的长笛技巧相当卓越,可否向我介绍一下你的老师,让鄙人认识一下有能力教出这样学生的贵人。”
“没有老师,嗯……自学的。”她想了想,回答道。
“那这简直不是一般的天赋异禀了!”
拉赫纳甚是惊叹,眼神更加专注了。他瞬间将刚刚与少女交涉的不顺抛之脑后。而对于人才的珍惜让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恨不得让面前的这位自学成才的少女顷刻登台。
少女看到这么专注的目光,有些害怕,把头偏向咖啡馆华丽的木饰墙面。木饰墙面在渺渺蒸汽的蔓延下如同扭曲了一般。
拉赫纳大概误以为是少女的害羞,但也是把眼神转移到了看起来发亮的木质桌面上。
一旁的侍者找准时机穿过桌椅,端来了林茨蛋糕和冒着热气的银质咖啡壶。拉赫纳向他致以感谢。
她觉得不能再等了。
“嗯,我想要学习一些音乐理论……我是路德维希·范·贝多芬的旧友,来到这里是为了拜访。但来到这里才发现他不幸离世了。”她缓慢地提出请求,语气微颤,“抱歉……我想请问一下这里还有哪些有名的作曲家可以做我的老师?”
拉赫纳相当惊喜,他有一种预感:他认识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人。
“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还熟识贝多芬先生……不过对于寻找老师,那您可是问对人了!我恰巧认识几个才华横溢的人,可以带您去拜访。在音乐教育上,我想我的老师塞西特先生和车尔尼先生,可能会比舒伯特先生更合适些。既然您认识贝多芬,还是建议您去拜访车尔尼先生,他同时是贝多芬的学生。”拉赫纳稍微停顿了一下,“呃……只不过我跟车尔尼先生不太熟,上次见面还是在贝多芬先生的葬礼上……”
少女听到“葬礼”二字,不被察觉地垂了垂眼。
“……那我先去叫人说明一下情况吧,看看先生他现在是否有事。”拉赫纳还是作下了决定,叫来那位胖随同。
……
少女自己也没想到进展居然这么顺利。
当天下午,她就跟着这位青年站在了明亮的约瑟夫城区朗格巷平整的石板路上,一处蓝色外墙,相对华丽很多的中产阶级住宅前。
一旁的拉赫纳开始介绍道:
“这里居住的是卡尔·车尔尼先生,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是贝多芬先生的学生之一。而且他很善于培养人才,自己门下的学生也很多。小姐,您的才能如此之惊人,跟着车尔尼先生认真学习,必成大器。说不定以后我向别人推荐老师时,就会提起有一位才华横溢的库弗琳小姐了。”
少女急忙打断,连连摆手。
“那,那还是不要了吧……”
青年笑笑。
“我就开个玩笑,不必较真。事不宜迟,我已经先去邀请了,先生他这会正巧无事。”
说着,缓缓敲响了厚实的木门。
很快,随着侍从俯身开门,一个目光如炬,而又表情温和,穿着简朴棕色衣装,戴着黑框眼睛,一幅成年学究模样的音乐家走出来迎接二位。
少女细细端详着面前的车尔尼。
这可能是目前为止除了小女孩,目光最让她感到舒服的人了。
……
车尔尼大概也从什么地方听说了维也纳出现了一位奇异的长笛少女,如果是,也并没有听从众多贵族的口径,看到发白泛灰的身躯也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只把她当做了一位求教的普通学生。
几人在温馨的小客厅里简单互相介绍之后,车尔尼先生只是温和地示意让少女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吹奏长笛。
这住宅里安静得很,大概只有街上传来的细微噪声。
于是她再一次忘我地演奏起来。
这次貌似是首夜曲,玲珑剔透的月光敲开屋顶,倾泻了下来,提着河流的柔水,温和而自然地掀起了浪末,倒满了秋天的碎叶和末花。
二位沉浸在溪水里久久,直到有个仆从的脚步声近了些,惊扰了他们,这才发现少女早就在一旁吹完静静等着了。
拉赫纳先反应过来,惊喜得甚至沉不住气,忘记了顾及风范。
“这首比前一次还要好得多啊!让人能够感受到这样强烈的情绪和画面,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车尔尼虽然没有表现出弗朗茨般的震惊,脸上风平浪静,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眼神里闪着复杂而欣喜的光。
“真不愧被当做天才,吹奏的曲子竟能做到这般丰满规整而灵动活泼。你是什么时候接触长笛的?”
少女慎重地思索了一下。
她想,她要是真的说她的长笛是三天前在街上捡的,自己才接触了几天,这两位老师恐怕会震惊地四处宣扬,并可能推举她去各地演出……
这简直太可怕了。
她只想学习作曲,可不想出名啊。
少女最终选择撒个小谎:
“车尔尼先生,我,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长笛了,一直以来就只有这个兴趣爱好,所以还算擅长。”
车尔尼赞赏地点点头。
“天赋和努力共同作用的结果,可塑之才啊!”
少女无奈扶额。
拉赫纳不觉得有这么简单,急匆匆地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小提琴,举着它问道:
“那你有没有试过别的乐器?比如小提琴?”
她默默摇头,把长笛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于是拉赫纳很快又找来一把琴弓,仔细地给琴弓上了松香,和小提琴一起递了过来,示意她试试看。
在二位的目光下,少女没有多思考,仔细端详了一下小提琴的构造,自然而然地把小提琴架在脖子上,用右手执着琴弓,轻轻抖下些松香细末。
拉赫纳刚想要上来告诉她一些小提琴的指法和弓法,却被车尔尼拦住了,示意他先观察一下情况。
少女联想到了当时试着吹长笛的情景。
她先是专注地一点一点试着拉了拉空弦,然后试着按了按琴弦,寻找音的位置。
不出五分钟,她拉出了一个混了些杂音的、简单的圆舞曲旋律。
……
在拉赫纳越来越夸张的表情里,这位认真的少女在一个小时内拉出越发流畅的旋律。
但她正要试着拉个复杂一点的东西,试试揉弦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天才般的库弗琳小姐”再拉下去,激动的拉赫纳先生可能会兴奋地跳起来。
她急忙放下了小提琴,连连摇头。
“我、我累了……拉不了了……”
这才发现,不只是拉赫纳,车尔尼脸上的惊讶表情都已经有些掩饰不住了。
“你真的是第一次接触小提琴吗?”
“是的,先生。毕竟旋律与长笛异曲同工,我也见过小提琴家的优秀演奏,小提琴的构造和基础技法还是能摸索出来的……”少女再次无奈扶额,赶紧蹩脚地圆场。
几人疯狂地互相眨眼,气氛越来越尴尬。
车尔尼狠劲整理了一下情绪,想起了老师的身份,一本正经地面对少女说道:
“你的独奏旋律灵感和对于器乐的掌握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人仅通过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了。但不得不说,钢琴,还有作曲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比如和声、对位等等,这些知识的难度可能不是仅靠一个人探索就能够完善的,但显然,对于你来说也可能只是认真学习一段时间的事。”
她偷偷用眼镜片外的余光再次瞟了表情丰富的拉赫纳一眼,又赶紧向车尔尼狠狠点了点头。
“感谢先生您的点拨。”
车尔尼也轻轻点了点头。
“当你的老师这件事我同意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明天上午便可以开始来这里学习音乐,学费大概是每月十五弗罗林。”
少女的心突然下坠了一点,她口袋里只躺着刚刚有人递上的几枚克鲁泽。
她可能得想个别的办法了。
“呃……抱歉,车尔尼先生,我昨天刚刚到此本来只是想要拜访贝多芬先生并顺便学习些知识,实在不知道他最近去世的消息。现在我在此地无依无靠,身上没什么钱财,也没有合适的住处,昨夜也只是在一个‘乐善好施’的普通人家借住了一晚。所以……”
车尔尼稍稍举手示意,打断了少女,沉思良久,像是在权衡。最后缓缓沉吟:
“那也不是不行。鉴于先例,以及你的过人才能,你也可以选择通过抄谱抵费。我这里也有一两间空置的客房,让你住些时日,还是不麻烦的。”
“这真的可以吗?真的不麻烦吗?实在万分感谢先生……万分感谢!”少女很是惊喜。
车尔尼看到少女所散发的喜悦与热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
在享用了水煮牛肉和豌豆的晚餐之后,少女随侍从进入了收拾好的客房。这个小房间的摆设简单温馨,木桌木椅,木床烛台,衣架衣柜,房门还对着一个小窗户。
门后,侍从的脚步声渐远了。
少女飞速扑在了此前难以想象的柔软小床上
傍晚的烛光跳跃着打散了维也纳上空的星与云,卧躺在西欧的大地上入梦。
看来她或许可以幸运地开始一段,相对安定而难得的生活。使命也不过如此,也许,早上想的那些东西可真够多余的——和现在温暖的床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