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赴任

2020年8月3日，清晨六点四十分，湖州市区的天才刚泛出鱼肚白，我已经在酒店门口等车。今天是我正式赴任长兴县副县长的第一天。这个身份听起来不算高，但对我来说，是第一次真正进入权力结构的中层。能否站稳脚跟，能否抓住实权，从这里开始。

手机震了一下，是联络员吕侑成的微信消息：

🟦【吕侑成】：车到了，在酒店后门，避免引起不必要注意。范姜开得很稳，放心上来。

我嘴角微扬。这种细节，果然还是得他来操心。侑成比我小一岁，但早已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他是市委办综合科科员，这次特批下来作为我的联络员，下派至县政府办。不是因为他资历够，而是我坚持要他。

穿过酒店侧门，我看见一辆黑色红旗H5稳稳地停在路边，车头没有悬挂警灯，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普通公务车的气质。

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走下车，穿着墨灰色短袖衬衫，脚上是一双抛得发亮的皮鞋。

「李县长您好，我是范姜群福，县政府办车队的，今天开始负责您这边的出车。」他声音低沉，带着江南人特有的内敛。

我点了点头：「以后辛苦你了，叫我忠恩就行。」

他摇了摇头：「您是领导，我还是守规矩比较好。」

后座车门已经由吕侑成拉开，他身形比我略瘦，戴着银框眼镜，笑容干净利落：「忠恩，车内开了冷气，这天热得很，坐进来聊。」

我一屁股坐进红旗车内，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这一刻，心底的某种开关也悄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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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是蜿蜒的乡间道路，长兴县比我想像中更宽阔、也更现代化。高铁新城、农旅融合示范村、工业园区……这不是一个「养老型县份」，而是一块可以出成绩、能出事业的地方。

「今天行程怎么安排？」我低声问。

吕侑成立刻拿出小本子，翻开一页：

「九点县政府办报到，先见办公室副主任。九点半安排您与县长简单见面，十点正式召开县政府常务会，您以列席身份参加，下午两点视察农业产业园区，但目前乡镇那边还没确定具体谁来陪同。」

我皱了皱眉：「乡镇不主动安排陪同视察？」

「他们还在等县长那边明确分管口子，但我提前跟农业农村局打了招呼，他们愿意配合。我让他们备一份简报送上来。」

我点点头，心里知道，这就是地方官场的「等」。新官未发话，下面的人不动；谁是分管，得看县委怎么拍板。这段「悬空期」是最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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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分，红旗车稳稳停在长兴县政府大门外。

这是一栋灰白色老式建筑，气派谈不上，但干净利落。门口挂着县政府与政府办公室铜牌，门卫见车牌立刻起身敬礼，我略点头，推门下车。

范姜群福稳稳地帮我关门，站到我左侧一步半位置，眼观四方；吕侑成则快步向前，与迎出来的一位中年男子握手。

「这是政府办副主任贺俊林，今天专门来接您。」吕侑成简要介绍。

我上前握手：「贺主任您好，麻烦了。」

他笑得得体：「李县长客气了，欢迎您来长兴。我们领导早上有个突发会议，让我先带您熟悉下环境。等会儿县长会亲自接见您。」

我跟着他走进大厅，电梯上行三楼，来到政府办的接待室。

窗明几净，泡了一壶西湖龙井，茶香四溢☕。贺主任坐定后话锋一转：「李县长，您这次来我们长兴，是省委、市委非常关注的安排……」

这话里有话。我没有接，只是淡淡笑了笑。

侑成适时递上一份简历薄册：「贺主任，这是李县长的个人履历与到任报告。」

贺俊林接过，眉眼间闪过一丝探寻。他们想知道：我这么年轻，26岁就挂副处，还直接下来当副县长，到底是谁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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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整，县政府三楼大会议室。

我被安排坐在主席台右侧第三位，前两位分别是县长与常务副县长。

会议还没开始，我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招商办主任低头刷手机，农业局长正悄悄朝我这边打量，只有乡村振兴办的副主任见我视线扫过时，立刻点头致意。

这些细节，我都记下了📝。

县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本地干部，姓刘，声音不高但语调平稳。他只是简单说了句：「今天李忠恩副县长正式到任，后续分工会尽快明确，各单位先做好配合。」

没寒暄、没表示欢迎、也没安排下乡陪同。这就是冷处理。

会议结束后，我主动走向农业局与招商办的人寒暄，说了句：「我刚到任，业务还不熟，以后多请你们指教。」

他们反应不一，但我知道，今天的会面，只是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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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安排在县政府主楼四楼西侧，一间正规副县级单位标准间，内设办公桌、休息床、书架、空调、洗手间齐全。窗外能看到整个县城主街道。

住宿安排也没让我失望：县委机关生活区，三室一厅套房，清水装潢但配备齐全，地点在县政府北侧小区，步行五分钟可至办公楼。

我推开房门时，屋内一丝不乱，地板还带着清洁剂的味道。范姜群福在门外等候，语气平静：「我明天早上七点二十来接您，如果有临时任务，我在院子对面那栋单身楼，电话一打就到。」

我看着他，问：「你之前在哪位领导手下开车？」

他说：「前任副县长调职后，我就暂时留车队。这次安排来您这边，说是组织信任。」

我点点头：「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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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我与吕侑成一起坐在新家的客厅，一壶茶烫着，他翻着笔记本，我在电视声中思索。

「你今天记录的都整理好了？」我问。

「嗯。」他将本子翻给我看，里面不只是会议内容，还有每个局长、副主任的语气、神情、座次、发言顺序。

我笑了：「还是一如既往细。」

他笑回来：「你走的是主政路线，我总得帮你记住敌人是谁、朋友在哪里。」

窗外蝉声阵阵，长兴的夜静得像一池水。我知道，这里将是我命运的起点。权力的棋局，已经悄然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