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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兮 第二章

春风知我意,君惑兮

木知意磨磨蹭蹭地取来了戒尺,那沉甸甸的檀木握在手里,冰凉刺骨,更凉的是她的心。她气鼓鼓地将戒尺往池奕惑面前的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自己则梗着脖子,一副“要打便打”的倔强模样,眼神却忍不1住瞟向别处,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服。

“伸手。”池奕惑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仿佛刚才在目天台与师父诀别、承受如山重托的人不是他。他拿起戒尺,指尖在光滑的尺面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知意不情不愿地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微微颤抖着。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做好了迎接熟悉的、火辣辣痛楚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立刻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山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知意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

只见池奕惑握着戒尺,目光却似乎穿透了她,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他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那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竟显得有些涣散和……疲惫?是她的错觉吗?师兄身上那股永远挺拔如松、精力充沛的气势,此刻竟像蒙上了一层灰。

“师兄?”知意试探地叫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池奕惑猛地回神,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厉,但那丝疲惫却如同水底的暗影,并未完全散去。他手腕微动,戒尺带着破风声落下。

“啪!”

这一下,却失了准头,并未完全落在知意的手心中央,而是偏侧着刮过她的小指边缘。虽然力道依旧不轻,但比起他平时精准而沉重的责打,这更像是一次心不在焉的失误。

“嘶——”知意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手猛地往回缩了一下,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这奇怪的“失手”点燃了,“池奕惑!你故意的!公报私仇是不是!”

她抬起头,正要像往常一样不管不顾地顶撞回去,目光却骤然凝固在池奕惑的袖口。

就在他刚才挥动戒尺时,袖口微敞,一个小小的、莹润的白玉瓶滚落出来,“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那瓶子质地温润,瓶身刻着极其繁复的符文,正是师父常年随身携带的——凝神续骨丹的药瓶!师父视若性命,从不离身!

知意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她的思绪:师父的药瓶,怎么会在大师兄身上?除非……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池奕惑的脸。这一次,她看得无比清晰:师兄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红丝,眉宇间那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沉重,还有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极力掩饰却依旧被她捕捉到的……悲伤的气息。这根本不是因为抓到她逃修该有的样子!

承宇师兄躲闪的眼神、支支吾吾的话语、让她独自前往目天台的古怪命令……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骤然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真相!

池奕惑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和那滚落的药瓶。他动作一僵,飞快地弯腰拾起药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迅速将其塞回袖中,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避开了知意探究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目光,强行将戒尺再次抬起,声音比刚才更加冷硬,试图用更严厉的态度压垮她的怀疑:“规矩呢?手!伸好!”

然而,这一次,木知意没有顺从,也没有顶撞。她只是站在那里,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那双总是盛满狡黠、任性或委屈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看着池奕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凶巴巴的大师兄身上背负着什么。

“师……师父……”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不成语调,带着哭腔,“师父他……是不是……”后面的话,她不敢问出口,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池奕惑握着戒尺的手停在半空,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无法再直视知意那双瞬间盈满泪水、充满惊惶和求证的眼睛。所有的严厉、所有的责罚,在这巨大的、即将倾塌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最终没有回答,只是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放下了戒尺。那“嗒”的一声轻响,落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重锤敲在知意的心上。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孤寂。沉默,成了最残忍的确认。

“哇——” 木知意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倔强。她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了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池奕惑背对着她,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袖中的手死死攥紧了那个冰冷的药瓶。师父临终的嘱托——“照顾好你师妹”、“她与此龙,缺一不可”、“保天下无虞”——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痛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他不能倒下,至少在知意面前,在翠虬山倾覆之前,他必须撑住。

他没有安慰,只是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上好的金疮药。他动作有些僵硬地将其放在桌上,声音嘶哑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哭声:“药,自己涂。”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却带着沉重的负担,仿佛要将这房间里的悲伤和绝望一同带走。门被拉开,外面明媚的阳光涌进来,却驱不散屋内的阴霾。

“师兄!” 知意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充满了无助和依赖。

池奕惑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目天台……”知意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他挺直的背影,“师父……师父他是不是在那里?他……他是不是……”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宣判。

池奕惑握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山岳的重量,最终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冰冷而沉重:

“去。”

话音未落,他人已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那扇半开的门,和屋内瘫坐在地、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木知意,以及桌上那瓶孤零零的金疮药。

知意愣了一瞬,随即像被这个字点燃了。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擦拭满脸的泪痕,也顾不上去拿那瓶药。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发疯似的朝着山顶目天台的方向狂奔。风在她耳边呼啸,带着泪水的咸涩,也带着一种世界即将崩塌的绝望。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师父!师父!

而在她看不见的前方,池奕惑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廊柱之后,他默默看着那道踉跄却拼命奔跑的纤细身影,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守护的坚冰。他悄然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个注定要背负一切的守护者。山风吹动他的衣袂,也吹不散那沉重的、几乎压垮脊梁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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