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越后在宫中办赏菊宴。萧元漪作为曲陵侯夫人,自然在受邀之列。大病初愈的她,气色好了许多,一身端庄的命妇礼服,衬得她清丽中带着威严,只是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让她在热闹的宴席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曲陵侯”的官位在这里并不算高,加上程少商和凌不疑两人的事情在都城闹的人尽皆知,萧元漪所坐之位十分靠后,她并不想引人注目,只带了青苁随侍,没带着程少商。
宴至半酣,内侍高唱:“侍医伍清秋,献‘九秋清露’为陛下及诸位贵人助兴!”
萧元漪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杯中琼浆洒出些许,淡粉色衣袍沾湿后变成了深粉色。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殿门处,一个身影逆光而来。不再是素色布裙,而是一身低调却质地极佳的墨青色官袍,衬得身姿挺拔如修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那张脸,褪去了少女的圆润,线条变得清晰而略显冷硬,肤色也因常年伏案和试毒显得有些苍白。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深不见底,如若寒冰一般,扫视全场时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疏离。
真的是她!
她回来了?!还成了侍医!
萧元漪的心跳骤然失序,仿佛要撞出胸膛。多日来强行压抑的思念、空茫、失落,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站起身的冲动。目光却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无法从那个清冷的身影上移开半分。
你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地走到御前,行礼,奉上一个精致的玉瓶。你的声音清越平稳,丝毫没有见到大场面的慌张,向陛下耐心地讲解着这“九秋清露”的清心润燥之效,言语得体,举止从容。
自始至终,你的目光都没有刻意投向萧元漪的方向。
可萧元漪却觉得,你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冷冽又强大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她近乎贪婪地望着你的侧脸,看着你行礼时微微低垂的颈项,看着你执瓶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萧元漪似乎急切地想要看出点儿什么,又希望你能感受到这灼热的目光,并看向她。
你或许不会想到现在你在大殿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动着她的心神。萧元漪感觉到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想要靠近她,想要触碰那冰冷的官袍下是否还残留着昔日的暖意,想要质问她为何就那样不告而别!汹涌的情感几乎将她淹没,让她在这喧哗热闹、花香四溢的宴席上感到窒息。
你当然注意到了萧元漪的目光,可你不敢回应…你害怕你自以为的端庄自持在望向她时碎成一地。
你从进了大殿就注意到了她,她身着淡粉色衣裙,衬得人肌肤白皙、可怜可爱。气色也尚佳,想是这些时日的将养有了效果。看到了身旁的程始满心满眼都是她,她依然被爱着,想必回程府后的生活是安心且幸福的。想到此,你感觉到自己不懈的坚持没白费。
就在萧元漪心神震荡,努力平复呼吸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观伍侍医风姿卓绝,医术高超说是再世华佗也不为过,这样的人才能被举用,实乃我朝之幸啊!臣斗胆,家中幼弟正值适婚之年,对侍医仰慕已久,不知陛下可否……”一位颇得圣眷的年轻宗室子弟起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目光灼灼地看向殿中的清秋。
他口中的幼弟,是都城有名的风流才俊,此举显然是想为家族拉拢这位宫中新晋的“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