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咖啡店遮阳棚的边缘滴落，在时芊脚边汇成一个小水洼。她盯着水中扭曲的倒影，耳垂上失去耳环的地方隐隐发痒。三小时过去了，江沉还没从街对面的电子商城回来。
"您的热可可。"服务员将杯子放在时芊面前，狐疑地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和不合季节的薄外套。
时芊勉强一笑，双手捧住杯子汲取温暖。安全屋被突袭时他们只来得及抓起最必要的物品，她的外套在爬下水道时挂破了。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监控发现可疑车辆在附近绕行，别回原处。——K」
时芊立刻删除消息，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腰带里的U盘。七个受害者的记忆，现在成了最危险的负担。
玻璃门被推开，江沉带着一身雨水和寒气坐到她对面。他换了件深灰色连帽衫，银灰发丝被雨水打湿变成深色，手里提着个鼓鼓的电脑包。
"买到了？"时芊压低声音。
江沉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廉价手机和两张SIM卡："预付卡，无法追踪。"他推过一杯新买的热咖啡，"还有这个。"
他从口袋摸出一枚小小的珍珠耳钉，和时芊丢失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原来那对..."江沉略显尴尬地解释，"但足够迷惑追踪信号。"
时芊接过耳钉，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托时突然顿住："等等，你说'追踪信号'？"
江沉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想到什么？"
时芊将耳钉举到灯光下仔细检查，在珍珠与金属托的接缝处，有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细缝。她用指甲轻轻撬开——里面藏着一个微型电路板，比米粒还小。
"监听器..."她声音发颤，"我的耳环一直有监听器？"
江沉立刻环顾四周，抓起背包："走，立刻。"
他们冒雨穿过两条街，拐进一家破旧的汽车旅馆。江沉用现金开了最靠里的房间，拉上窗帘后立刻开始扫描整个房间是否有监控设备。
"不是TG的人放的。"他确认安全后说道，"战队安检会查这种频率的发射器。"
时芊坐在床边，努力回忆耳环的来源："这是林姐送的生日礼物...三年前的事了。"她突然抬头，"但上个月她拿去珠宝店清洗过！"
江沉正在组装一台简易电脑："珠宝店叫什么？"
"璀璨...不，晶华珠宝，就在星耀影业对面。"
江沉快速搜索地图，眉头越皱越紧："晶华珠宝注册法人是张明哲的堂弟。"
时芊倒吸一口冷气："所以NeuroLink三年前就开始监视我？"
"不。"江沉调出一份企业记录，"这家店两个月前才变更法人。"他看向时芊，"你的耳环是最近才被动手脚的。"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江沉凝重的侧脸。时芊突然意识到什么："《电竞之巅》选角公布后..."
"正是他们开始盯上你的时候。"江沉合上电脑，"张明哲一定早就研究过所有可能接近我的人。"
雨声渐大，敲打着薄薄的窗玻璃。时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时小姐，我是林玥。张明哲的前妻。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手上的U盘。——咖啡馆见？」
时芊将手机递给江沉："陷阱？"
江沉检查号码："无法追踪，一次性SIM卡。"他沉思片刻，"林玥确实曾是张明哲的妻子，五年前离婚，分走了他一半专利。"
"她知道阿尔法计划？"
"她是MIT的神经学教授，张明哲早期研究的合作者。"江沉似乎在权衡风险，"理论上她可能是盟友...也可能是更危险的对手。"
时芊回复：「哪个咖啡馆？」
回复立刻到来：「你现在所在的汽车旅馆，302房。我已经在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墙壁——302就在他们隔壁！
江沉无声地示意时芊退到浴室，自己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装置贴在墙上。那是简易热成像仪，屏幕上显示隔壁确实有一个人形热源。
"单独一人。"江沉低声道，"我去看看，你锁好门。"
时芊却拉住他："一起。如果是陷阱，至少我们在一起。"
他们轻手轻脚来到302门前。江沉左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时芊知道那里有把折叠刀——右手敲门。
门开了，一位穿米色风衣的中年女性站在那里。她五官精致，眼角有些细纹，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像个严谨的大学教授。
"江沉，久仰。"林玥的声音出奇地柔和，"还有时小姐，你的表演我很欣赏。"
她侧身让两人进入房间。出乎意料，302房被布置成了临时工作室，墙上贴满了NeuroLink的内部结构图和人员关系网。
"你们的安全屋被突袭了。"林玥开门见山，"许沐阳被捕，但证据硬盘被他提前藏在了片场道具箱里。"
江沉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有我的渠道。"林玥倒了三杯茶，"就像我知道王睿今早被发现溺死在查尔斯河，口袋里装着指向你的伪造便条。"
时芊心头一紧："警方会通缉你。"她对江沉说。
"已经通缉了。"林玥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播放王睿的死亡消息，屏幕下方滚动着"警方寻找TG战队江沉协助调查"的字样。
江沉的表情变得冷硬："林教授，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玥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张明哲最新研究的全部资料。"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一个脑部扫描图，"他在开发记忆删除技术，准备抹去许沐辰等受试者的关键记忆。"
"我们已经拿到实验违规的证据。"时芊说。
"不够。"林玥摇头，"你们需要这个。"她指向另一份文件，"NeuroLink与中东买家的完整合同，明确写着'意识武器化'条款。"
江沉审视着文件："条件？"
"阿尔法系统的核心代码。"林玥直视他的眼睛，"不是给NeuroLink，是给我实验室。我们需要它来治疗那些受试者。"
时芊看向江沉，后者表情深不可测："你的实验室？"
"MIT伦理委员会批准的记忆修复项目。"林玥递过一份许可文件，"我有七个与许沐辰类似的病人，他们的家人还在等待奇迹。"
雨声渐密，敲打着脆弱的窗玻璃。江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需要验证你的身份。"
林玥似乎早有准备，从颈间取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小U盘："这里是我实验室的所有资料，包括病人病历。没有密码，你可以检查。"
江沉接过U盘插入电脑，快速浏览起来。时芊注意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这是信任的信号。
"还有件事。"林玥突然转向时芊，"你被监听不是因为《电竞之巅》。"她调出一张照片，"张明哲三年前就开始关注你，因为你在《量子恋人》里的表演。"
照片上是时芊在《量子恋人》片场的剧照，她穿着白大褂操作量子计算机的姿势，与张明哲早期论文中的示意图几乎一致。
"他认为你是天生的神经接口操作者。"林玥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大脑结构与常人不同，更适配阿尔法系统。"
时芊感到一阵眩晕，她三年的演艺生涯，竟成了别人眼中的实验素材？
"我们得走了。"江沉突然合上电脑，"警方很快会搜查这片区域的旅馆。"
林玥没有挽留，只是递过一张名片："考虑我的提议。你们现在需要盟友。"她看着时芊，"特别是当你手上的U盘成为全世界都想得到的东西时。"
回到房间，江沉迅速收拾物品："林玥的资料可信，但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城市。"
"去哪？"时芊将U盘藏回腰带。
"西郊有个废弃教堂，老白的表哥是神父，能提供临时庇护。"江沉从包里取出一顶棒球帽和一副眼镜，"变装一下。"
他们刚准备离开，电视里突然插播紧急新闻："TG战队前数据分析师王睿死亡案有重大进展，警方在死者手机中发现指向江沉的可疑信息..."
画面切换到江沉的通缉照片，时芊的影像也被放出："与该演员时芊同行，如有发现请立即报警..."
江沉关掉电视："从现在起，别用手机，别接触监控摄像头。"
他们从旅馆后门溜出，雨更大了。时芊戴上兜帽，跟着江沉穿过小巷。每经过一个路口，江沉都会先观察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然后选择死角路线。
转过一个街角，时芊突然拉住江沉："有人跟踪我们。"
江沉没有回头，而是借着商店橱窗的反光观察："黑色西装，金表？"
"不，是个穿环卫工衣服的人，但从我们出旅馆就一直跟着。"
江沉假装系鞋带，迅速瞥了一眼："不是环卫工，袖口太干净了。"他拉起时芊的手，"前面地铁站，甩掉他。"
他们加快脚步，在即将到达地铁站时突然拐进一家便利店，从后门穿出，跳上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
"格兰特街公园。"江沉对司机说，然后低声对时芊解释，"反跟踪路线。"
出租车在雨中行驶了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一个小公园旁。他们冒雨跑进公园厕所，从另一个出口绕到公交站，搭上前往郊区的末班车。
公交车上几乎没有乘客。时芊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江沉默默握住她的手，传递着有限的温暖。
"那个跟踪者..."
"可能是警方，也可能是NeuroLink的人。"江沉低声回应，"无论哪种，都说明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公交车在郊外一个小站停下。雨小了些，但夜幕已完全降临。他们沿着一条泥泞的小路走了约二十分钟，远处出现了一座哥特式小教堂的轮廓。
"圣玛丽亚教堂，废弃五年了。"江沉指向侧门，"老白说那里有备用钥匙。"
教堂侧门果然没锁。推开门，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影子，长椅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江沉找到几根蜡烛点燃，微弱的火光驱散了些许黑暗。他在祭坛后找到一个旧衣柜，里面居然有几条毛毯和干衣服。
"老白准备的。"江沉递给时芊一条毯子和一套过大的运动服，"将就一下。"
时芊转到告解室后面换衣服，湿衣服黏在皮肤上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走出来时，发现江沉已经生起一小堆火——用的是旧圣经和长椅木条。
"亵渎神灵。"时芊开玩笑地说，在火堆旁坐下。
江沉难得地笑了笑："上帝会原谅的。"他正在用罐头加热一些豆子，"找到些储备粮。"
温暖的火焰，简单的食物，暂时安全的庇护所。时芊看着火光映照下江沉的侧脸，突然问道："你小时候有想过会过这种生活吗？"
江沉搅动豆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小时候的生活...也不算正常。"他声音轻了下来，"八岁就会编程，十二岁黑进学校系统改成绩，十五岁被MIT破格录取。"
"天才的烦恼？"
"孤独的烦恼。"江沉看向她，"你呢？大明星的童年什么样？"
时芊裹紧毯子："普通得很。少年宫舞蹈班，中学话剧社，艺考三次才考上中戏。"她笑了笑，"直到被《量子恋人》导演偶然相中。"
"所以你不是科班出身？"
"半路出家。"时芊伸手烤火，"我爸妈至今觉得演戏不是正经工作。"
江沉突然笑了："我爸妈觉得电竞不是正经工作。"
两人相视一笑，火光在彼此眼中跳动。时芊突然觉得，抛开所有危险和阴谋，此刻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如果我们度过这次危机..."江沉轻声说，"你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遥远。时芊望着教堂高耸的穹顶："拍完《电竞之巅》，也许去度个长假。"她转向江沉，"你呢？继续打比赛？"
江沉摇头："阿尔法系统应该用在正确的地方。"他看向火焰，"林玥的提议...也许是个开始。"
夜渐深，他们轮流守夜。当时芊靠在长椅上昏昏欲睡时，江沉突然警觉地坐直："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车灯的光束扫过教堂彩窗。江沉迅速熄灭火焰，拉着时芊躲到祭坛后方。
引擎声在教堂前停下，车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接近大门，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老白？"江沉低声问。
"不。"时芊抓紧他的手，"老白不知道我们来这里。"
门开了，手电筒的光束在教堂内扫射。时芊屏住呼吸，感觉到江沉的手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
光束突然停在祭坛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神？你在吗？我是阿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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