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雾像活物,后半夜竟凝出了细碎的冰粒,打在脸上又凉又痒。青禾裹紧了衣襟,手腕上的银锁沾了冰雾,凉得刺骨,却让她脑子更清醒——刚才雾里隐约传来的,不只是鼓声,还有女人的低泣,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断断续续,缠在风里。
“你们听见没?”青禾按住腰间的软剑,寒梅簪在发间微微发烫,“有哭声,从吊脚楼那边传过来。”
铁苍澜正往火堆里添枯枝,火星溅起又被雾压灭,他侧耳听了半天,只听见风吹过石缝的呜咽:“哪有什么哭声?你是不是冻糊涂了?”他扛起重刀,飞爪的铁链在腰间晃荡,“我看这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与其在这等死,不如直接闯进去!凭我们的本事,还怕一个破巫寨?”
“不行!”夜轻寒的独臂按住长枪,目光扫过雾中巫寨的轮廓,“刚才面具人的铜铃刻着玄字阁标记,他们能操控符咒和蛊虫,硬闯只会中埋伏。”他指向之前看到的岩壁符咒,那些红色朱砂竟在雾里泛出淡紫的光,“符咒异动了,是玄字阁在催动阵法,我们得等他们松懈。”
两人的争执让气氛有些僵,石敢为抱着膝盖蹲在火堆旁,突然扯了扯铁苍澜的衣角:“哥,夜大哥说得对,上次在断魂崖,我们就是因为冲动差点中陷阱。”他的玄铁箭搭在弓上,箭尖对着雾里,“而且我刚才也听见了,不是哭声,像蛊虫爬过树叶的声音,很轻。”
老王头抱着小石头,把孩子往火堆边挪了挪,疤脸在微弱的光里显得凝重:“敢为说得没错,是‘噬叶蛊’,这种蛊虫专门啃食植物叶脉,声音像人的低泣,是玄字阁常用的追踪蛊。”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把这个揣在身上,能暂时挡住蛊虫的气息。”
青禾接过艾草,分了些给众人,指尖触到母亲的旧帕子,帕子上的针脚突然子上的针脚突然亮了起来,淡绿的光在雾里格外显眼。她展开帕子,发现发光的针脚正好组成一个小小的符咒,与岩壁上泛紫的符咒方向相反:“这是‘破煞符’!我娘当年肯定研究过巫寨符咒,这帕子能破解他们的阵法!”
夜轻寒凑过来看,独臂的指尖抚过帕子上的针脚,与之前在天工城见过的星纹对比:“这符的走势和双生阵的生门一致,我们可以顺着符的指引,找到阵法的薄弱处。”他抬头看向雾里,“哭声和蛊鸣都是诱饵,玄字阁想让我们乱了阵脚,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
铁苍澜虽不情愿,但见众人都同意,也只能哼了一声:“行!听你们的!但要是再遇到面具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收拾好东西,青禾拿着旧帕子走在最前面,帕子上的淡绿光像引路的灯,在雾里劈开一条小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渐渐薄了些,吊脚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木质的楼身发黑,像是被烟火熏过,屋檐下的红色符咒随风飘动,发出“哗啦”的轻响,像有人在翻书。
“不对劲。”老王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吊脚楼,“这些楼的门窗都开着,却看不到一个人,太安静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当年路过西南巫寨,就算是禁地,也该有守卫巡逻,这里像个空寨。”
石敢为突然拉了拉铁苍澜的胳膊,眼睛盯着左侧的一座吊脚楼:“哥,你看那扇窗,刚才好像有东西晃了一下!”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座吊脚楼的二楼窗户里,闪过一道黑影,快得像风,瞬间就消失了。
夜轻寒的独臂握紧长枪,示意众人蹲下:“别出声,可能是陷阱。”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吊脚楼,发现每座楼的屋檐下,都挂着一个铜铃,和之前面具人腰间的一样,只是铃身上的“玄”字更亮,像是刚被催动过。
就在这时,青禾手里的旧帕子突然剧烈发烫,帕子上的破煞符与屋檐下的符咒产生了共鸣,红色符咒的光芒越来越盛,竟开始扭曲变形,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蛇,朝着众人的方向蠕动。
“不好!符咒被惊动了!”青禾赶紧把帕子塞进怀里,寒梅簪的光瞬间暴涨,挡住了符咒的攻势,“它们在攻击我们!”
铁苍澜的重刀突然劈向最近的一道符咒,刀风卷过,符咒被劈成两半,却化作红色的粉末,飘在空中,散发出刺鼻的腥气。“妈的!这破符还能变形!”他的飞爪突然甩出,链头勾住另一座吊脚楼的屋檐,“我们去那座楼里躲躲!”
众人跟着他冲进吊脚楼,刚进门,身后的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楼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些干枯的草药,散发着与艾草相反的腥气。
“这楼里有蛊虫!”老王头突然喊,指着墙角的草药堆,那里有几只黑色的小虫,正顺着墙壁往上爬,是噬叶蛊,“快用艾草!”
石敢为赶紧掏出艾草,点燃后扔向墙角,艾草的浓烟升起,噬叶蛊纷纷掉落,蜷缩成一团。“这些蛊虫怕艾草,我们可以用艾草做火把,既能照明,又能防蛊。”他说着,又点燃了几根艾草,分给众人。
青禾走到木桌前,发现桌面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巫寨的文字,其中几个符号与母亲旧帕子上的针脚相似。她掏出帕子比对,突然发现桌面上的字迹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指向吊脚楼的二楼:“这里有线索!地图指向二楼,可能藏着阵眼的秘密!”
夜轻寒刚要上楼,就听见楼外传来急促的鼓声,比之前更响,屋檐下的铜铃也跟着晃动,发出刺耳的响声。“他们来了!”他的独臂按在楼梯口,“铁大哥,你和敢为守在门口,用艾草火把挡蛊虫;老王头,你带着小石头躲在墙角;青禾,我们去二楼找线索!”
分工完毕,铁苍澜和石敢为举着艾草火把守在门口,红色的符咒粉末顺着门缝飘进来,被火把的浓烟挡在外面。老王头抱着小石头蹲在墙角,手里攥着还魂草粉,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青禾和夜轻寒冲上二楼,二楼的房间同样空荡荡的,只有一扇破旧的木窗,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雾。窗户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残破的布画,画着巫寨的全貌,中央的高楼上,除了黑色的旗杆,还画着一个红色的圆圈,显然是阵眼的位置。
“阵眼在中央高楼的楼顶!”青禾指着布画上的红圈,“但布画的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印,和我娘帕子上的破煞符一样!”
夜轻寒走到布画前,发现布画的背面藏着一张纸条,上面用巫寨文字写着:“符生双影,阵分阴阳,破煞克玄,巫心为引。”他看不懂巫寨文字,却认出了其中的“玄”字,与玄字阁的标记一致,“这应该是破解阵法的口诀,‘巫心’可能就是巫心草。”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铁苍澜的怒吼:“妈的!这些蛊虫越来越多了!快下来帮忙!”两人赶紧下楼,只见门口的雾里,爬满了黑色的噬叶蛊,像潮水一样涌来,铁苍澜和石敢为的艾草火把已经快烧完了。
“用破煞符!”青禾突然掏出旧帕子,帕子上的破煞符在雾里亮起淡绿光,朝着蛊虫挥去,淡绿光所到之处,蛊虫纷纷退散,“这帕子能克制它们!”
夜轻寒的长枪挑起火把,递给铁苍澜:“快,用帕子的光掩护,我们冲出去!这里不能久留!”铁苍澜点点头,举着帕子在前,众人跟着他冲出吊脚楼,朝着中央高楼的方向跑去。
雾里的符咒粉末还在飘动,铜铃的响声越来越刺耳,鼓声却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诡异的虫鸣,像无数只蛊虫在同时嘶鸣。中央高楼的黑色旗杆上,黑旗突然展开,旗面上的符咒发出耀眼的红光,与周围的红色符咒遥相呼应。
“阵眼被激活了!”夜轻寒的独臂握紧长枪,“我们得尽快赶到楼顶,不然整个巫寨都会被玄字阁控制!”
青禾的寒梅簪烫得厉害,帕子上的破煞符光芒越来越盛,她能感觉到,前方的高楼里,不仅有阵眼,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母亲的旧物,又像医谷的草药——那是巫心草的气息,也是苏长老的气息。
众人在雾里穿行,吊脚楼的影子在身边晃过,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青禾攥紧旧帕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阵眼,拿到巫心草,救出苏长老,不能让玄字阁的阴谋得逞。
雾的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像玄字阁残党的声音,却又带着巫寨人的沙哑:“外来人,你们走不出这雾的……”声音在雾里回荡,带着股嘲讽,而中央高楼的红光,越来越亮,像一只睁开的血色眼睛,盯着奔逃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