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宫的梅瓣还在落，铺在石板路上，像层淡红的雪。青禾蹲在老梅树下，手里攥着母亲的日记，纸页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却还留着皱痕，像母亲当年没说出口的愧疚。夜轻寒坐在她身边，独臂的绷带换了新的，是苏凝霜刚给的还魂草药膏，此刻正用没受伤的手，帮她拂去发间的梅瓣。
“她不是故意的。”夜轻寒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老梅树的“素”字刻痕上，“娘当年肯定很挣扎，一边是念儿，一边是百姓，她选了后者，已经很勇敢了。”
青禾点点头，把日记往怀里塞了塞，指尖触到里面的青铜扳手——扳手齿上还沾着暗窖的灰，是父亲留下的念想。她突然想起在暗窖里，主上最后说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那个主上，真的是娘的师妹吗？她最后说的话，不像是假的。”
“不管是不是，她都认错了。”夜轻寒伸手摸了摸老梅树的树皮，“苏姑娘说，她体内的蛊已经解了，以后不会再害人。凌云霄前辈会把她带去医谷，让她帮着种还魂草，也算赎罪。”
身后传来铁苍澜的大嗓门，混着石敢为的笑：“夜小子！青禾姑娘！快走吧！再晚望溪村的饭就凉了！”两人回头，只见铁苍澜背着石敢为，石敢为的伤臂已经不用吊了，正趴在哥哥肩上，手里举着枝红梅，要往铁苍澜的头发上插。“哥，你戴这花好看！像村里的李婶！”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铁苍澜笑着伸手去挠他的痒，飞爪的铁链在腰间晃荡，链头勾住了片飘落的梅瓣，“再闹，等会儿不给你买糖葫芦！”
老王头抱着小石头走在最后，孩子手里攥着那半块淡蓝绣帕，红绳缠得紧紧的。小石头突然指着老梅树下的土堆：“爹，那里有个小盒子！”老王头走过去，用手扒开土，果然挖出个木盒，里面装着颗乳牙，用红布包着，布上绣着个“寒”字——是夜轻寒小时候埋的那颗。
“是你的牙。”老王头把木盒递给夜轻寒，声音发哑，“冷夫人当年说，埋在梅树下，能长出勇敢的根。现在看来，她没骗你，你确实成了勇敢的人。”
夜轻寒接过木盒，指尖抚过红布上的“寒”字，突然笑了，眼里有了水光：“娘总爱编这些故事，我以前还信以为真，每天都来看看，盼着能长出根来。”他把木盒放进怀里，挨着母亲的日记，“现在才知道，她不是编故事，是想让我知道，再难的路，都要勇敢走下去。”
众人往望溪村走时，日头已经西斜，余晖洒在梅树林里，把枝桠的影子拉得很长。青禾走在夜轻寒身侧，能看到他独臂的绷带边缘，还沾着点还魂草的淡绿，像春天的颜色。“我们还会来这里吗？”她突然问。
“会的。”夜轻寒回头看了眼老梅树，“等明年梅花开，我们带村民来看看，让他们也知道，这里不仅有故事，还有好看的花。”
快到望溪村时，就见村口站满了人，李婶领着几个村民，手里端着碗，碗里是刚煮好的米粥，还冒着热气。“你们可算回来了！”李婶笑着迎上来，把碗递给青禾，“知道你们累，煮了点粥，快趁热喝。”
青禾接过碗，抿了口粥，温热的米香混着枣泥的味，像家里的味道。她突然想起在葬龙谷冰窟，大家围着灶膛煮肉干的场景，那时觉得江湖是刀光剑影，现在才明白，江湖是村民递来的一碗热粥，是朋友间的一句牵挂，是梅树下的一颗乳牙，是藏在日记里的一句道歉。
苏凝霜跟着凌云霄去了医谷，临走前把最后一包还魂草留给了青禾：“这草能种，种在阳光足的地方，明年就能长出来。以后村里有人被蛊毒缠上，就能用了。”她的软剑“流萤”缠在腰间，剑穗上的梅瓣还没掉，“等医谷的事了，我会回来帮你们种草药。”
慕容澈去了镇上，说要打听玄字阁的余党，临走前给了青禾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济世阵的核心还有另一半，藏在天工城的青铜柱下，玄字阁可能还在找，你们要小心。”
铁苍澜带着石敢为去了镇上买糖葫芦，石敢为坐在哥哥的肩上，手里举着两串，一串自己吃，一串要留给小石头。“哥，我们以后还跟夜小子他们一起走吗？”石敢为突然问。
“走！”铁苍澜咬了口糖葫芦，甜得眯起眼，“以后不管是去天工城，还是去别的地方，我们都一起，像在漠北那样，互相护着。”
青禾和夜轻寒留在村里，帮村民修好了被蛊毒污染的水车。夜轻寒用青铜扳手，把水车的核心换了新的，是用冷月宫的梅木做的，上面刻着“济世”二字，是青禾写的。“这样，以后水车转的时候，就像带着梅树的香。”夜轻寒笑着说。
老王头在村西头给媳妇立了个坟，坟前种了棵梅树苗，是从冷月宫移来的。他把那半块淡蓝绣帕埋在坟里，轻声说：“你喜欢梅，以后这树就陪着你，我会经常来看你，给你讲小石头的事。”小石头站在旁边，手里攥着银锁，小声说：“娘，我会好好读书，以后保护爹。”
傍晚的望溪村飘着炊烟，稻场上的谷子已经收完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竹席，晒着夕阳的光。青禾和夜轻寒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母亲的日记，一页页翻着，里面夹着片干枯的梅瓣，是母亲当年夹的，还带着淡淡的香。
“你看，这里有我爹的字。”青禾指着日记的空白处，上面写着：“素心，济世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群人，抱着同一个愿，一起走下去。我会陪你，不管是天工城，还是别的地方。”
夜轻寒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握紧青禾的手：“他们做到了，我们也会。”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工城方向，那里的夕阳正落下，像在等着他们。
就在这时，青禾的寒梅簪突然发烫，簪尖指向村外的路，那里有个黑影闪过，手里攥着个玄字阁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个“残”字——是玄字阁的残党，还在盯着他们。青禾刚要起身，夜轻寒按住她的手：“别追，他们还会来的，我们等着就好。”
寒梅簪的光渐渐淡了，村外的黑影也消失了。老槐树下的风带着稻香，吹过两人的发梢，混着远处铁苍澜和石敢为的笑声，还有小石头的喊叫声，像一首温暖的歌。
青禾知道，玄字阁的残党还在，天工城的青铜柱下还有另一半核心，江湖的路还没走完。但她不再害怕，因为身边有夜轻寒，有铁苍澜和石敢为，有老王头和小石头，有所有愿意一起走的人。
这就是江湖啊，不是飘在天上的传说，是老槐树下的闲谈，是水车转动的吱呀声，是梅树下的约定，是有人愿意陪你，把没走完的路，一直走下去。
夜轻寒把母亲的日记和那颗乳牙，一起放进木盒里，埋在老槐树下，上面盖了层土，种了棵还魂草。“等明年草长出来，我们就去天工城，找另一半核心。”他说。
青禾点点头，靠在他的肩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明年的梅树会开花，还魂草会发芽，天工城的青铜柱下，会有新的故事，等着他们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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