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暗渠的入口藏在一处废弃的水闸下,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被夜轻寒的长枪挑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渠底的水鼠四散逃窜。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混杂着腐烂水草的味道,让石敢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哥……”他攥紧了石敢当留下的飞爪,铁钩上还沾着昨夜的血渍,“你说……我哥是不是太傻了?”
铁苍澜拍了拍他的肩,重刀在岩壁上磕出火星照明:“你哥那是爷们儿行径。等会儿见了影阁的杂碎,多劈几个替他报仇。”
苏凝霜提着药箱走在中间,青禾紧跟在夜轻寒身后,手里的灯笼晃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照亮渠壁上斑驳的砖石——那些砖石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刻着的“影”字,显然是影阁标记的密道。
“这里每三丈就有个换气口。”青禾指着头顶的铁格栅,声音带着回音,“家父的日记里说,暗渠是前朝为防兵变修的,能直通皇宫的御书房。”她说到“家父”二字时,偷偷瞟了眼夜轻寒的背影,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坤位暗格在渠底第三个转弯处,那里的砖石是活动的。”
夜轻寒的长枪突然顿在水中,枪尖挑起一块腐烂的木板,下面露出个青铜机关盒:“影阁的人来过。”盒子上的锁已被暴力破坏,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些黑色的粉末——是影阁特制的“消踪散”,能抹去一切痕迹。
“他们拿走了什么?”凌云霄的镇岳剑贴着渠壁滑行,剑气扫过之处,砖石簌簌作响,“血诏?”
慕容澈蹲下身,用折扇挑起一点黑粉末,放在鼻尖轻嗅:“还有火药的味道。”他指向渠底的水纹,“水流比刚才急了,应该是上游有人在放水,想淹了这里。”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水声,浑浊的浪头裹挟着泥沙奔涌而来,瞬间淹没了脚踝。铁苍澜一把将石敢为拽到高处,重刀劈向头顶的铁格栅:“往上走!”
格栅被劈开的刹那,夜轻寒突然将青禾推了上去,自己则转身用长枪抵住涌来的浪头。苏凝霜的软剑缠上他的腰,与凌云霄合力将他拽出水面:“你疯了?!”
夜轻寒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独臂的伤口在水中泡得发白:“机关盒里的粉末有问题,沾了水会自燃。”他话音刚落,水面果然冒出蓝幽幽的火苗,顺着水流蔓延过来,烧得空气都发烫。
众人攀着岩壁上的铁环往上爬,青禾的灯笼在慌乱中掉进水里,火光映出渠壁上突然显现的字迹——是用血写的“烛影斧声,非关弑君”,后面还跟着个模糊的“皇”字。
“是先帝的笔迹!”凌云霄认出那是史书上记载的先帝瘦金体,“他在澄清自己不是被弑的?”
“可魏坤为什么要伪造血诏?”苏凝霜的软剑卷住一块松动的砖石,“难道……”
“小心!”夜轻寒突然将她往旁边一拽,刚才她立足的地方突然射出一排毒箭,箭簇在火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渠壁的暗门被箭雨撞开,十几个影阁杀手从里面窜出,弯刀上的水痕混着血,显然早有埋伏。
铁苍澜的重刀率先劈入人群,刀风卷起的水花混着火苗,在狭窄的暗渠里炸开一片混乱。石敢为的飞爪带着哭腔甩出去,缠住一个杀手的脖颈就往死里勒,仿佛那人就是害死石敢当的凶手。
夜轻寒的长枪护在青禾身前,枪影在岩壁间折射出多重幻影,让杀手分不清虚实。青禾缩在他身后,突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她看到他对着父亲的画像发呆——那画像上的男子,眉眼竟与夜轻寒有三分相似。
“少主!左边!”青禾突然喊道,指着一个从暗格里钻出的杀手。夜轻寒的长枪及时转向,枪尖刺穿那人咽喉的同时,独臂下意识地将青禾往怀里带了带,避开飞溅的血污。
这一动让两人都愣住了。青禾的脸颊贴着他湿透的衣袍,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夜轻寒则闻到她发间的药草香,与渠里的腥气格格不入,像雪地里突然绽开的梅花。
“看什么看!动手啊!”铁苍澜的怒吼打破了僵局,他重刀劈开最后一个杀手,却被对方临死前甩出的毒镖划伤手臂,“他娘的,又是‘化骨散’!”
苏凝霜立刻扑过去给他敷药,银针翻飞间,余光瞥见夜轻寒正用自己的手帕给青禾擦脸上的血污,动作笨拙却异常认真。她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转头对凌云霄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凌云霄的目光落在渠壁的“皇”字上,镇岳剑轻轻颤动:“先别管这些,找到坤位暗格再说。”
第三个转弯处的渠壁果然有块松动的砖石,夜轻寒用长枪撬开时,里面露出个紫檀木匣,与寒山寺的那个一模一样。打开一看,里面没有血诏,只有半卷《太史公手札》,上面记载着先帝临终前的起居——“成化二十三年冬,帝染疾,召皇弟入宫,烛下议事三刻,斧声裂帛,非弑也,乃帝自断衣带,留血诏于……”后面的字迹被虫蛀了,只剩下“龙床”二字。
“皇弟?”慕容澈的折扇顿在手心,“先帝的弟弟,不就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被封为‘瑞王’的赵衍吗?”
“烛影斧声的真相,和瑞王有关?”苏凝霜的指尖划过“斧声裂帛”四字,“先帝不是被魏坤所杀,而是……”
“是被自己人所逼。”夜轻寒突然开口,独臂握紧了手札,“我母亲临终前说过,冷月宫的创始人曾是先帝的侍卫,亲眼看到瑞王从先帝寝宫出来时,手里拿着沾血的衣带。”
青禾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父亲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这里有幅画!”画上是龙床的剖面图,床板下有个暗格,旁边标着“北斗合,暗格开”。
“北斗合?”凌云霄将七块兵符拼在一起,星图亮起的瞬间,木匣突然发出咔哒声,底部弹出个夹层,里面是半枚龙形玉印,与周显发现的“宸”字印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受命于天”。
“这是传国玉玺的一半!”慕容澈的声音带着颤抖,“另一半在皇宫里,只有两半合一,才能打开龙床暗格!”
远处的水声越来越近,渠壁开始摇晃,显然暗渠即将坍塌。铁苍澜将手札和玉印塞进怀里:“撤!回洛阳城从长计议!”
众人往出口撤退时,青禾突然停在那片血字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下一块带字的砖石:“这可能是证明家父清白的证据。”她父亲的日记里说,当年他修缮暗渠时被影阁胁迫,刻下这些字是为了留下线索。
夜轻寒等在她身后,没有催促。看着她认真的侧脸被火光映得发红,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影阁地牢里,那个缩在角落发抖的小女孩,也是这样攥着块破布,眼里却有不肯熄灭的光。
“走了。”他伸手想拉她,指尖快触到她手腕时又缩了回来,转身走进前面的黑暗里。青禾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追上去,将那块砖石塞进他手里:“少主,你看,家父真的不是影阁的人。”
夜轻寒握着那块带着余温的砖石,血字的痕迹蹭在掌心,像朵洗不掉的红梅。他没有说话,却放慢了脚步,让她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暗渠出口连接着洛阳城的护城河。当众人爬上岸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雾中传来早市的吆喝声,与暗渠里的血腥气形成诡异的对比。
“瑞王现在在哪?”凌云霄抹去脸上的泥水,镇岳剑上的寒气让水汽凝成了霜。
慕容澈望着皇宫的方向:“据说他上个月就称病闭门不出,府里的侍卫比以前多了三倍,像是在防备什么。”
“防备我们找到血诏。”铁苍澜的重刀拄在地上,“看来影阁的真正主子,就是这位瑞王。”
石敢为突然指向街角,那里有个卖花姑娘正往这边看,花篮里插着的不是杏花,而是白色的祭奠用花:“是影阁的人!”
那姑娘看到他们,突然将花篮往地上一摔,里面滚出个烟花信号弹,蓝光照亮了半边天——与昨夜在周府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好!她在报信!”凌云霄的镇岳剑刚出鞘,就见皇宫方向冲出一队禁军,为首的正是瑞王赵衍,他穿着亲王蟒袍,手里却握着柄沾血的长剑。
“拿下这些闯宫逆贼!”瑞王的声音尖利如枭,“他们盗走传国玉玺,意图谋反!”
禁军的弓箭瞬间瞄准了他们,青禾下意识地躲到夜轻寒身后。夜轻寒的长枪横在身前,独臂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将她完全护在阴影里。
“赵衍,你敢做不敢认?”夜轻寒的声音冷得像暗渠里的水,“先帝的血诏在哪?”
瑞王的脸色骤变,随即冷笑:“一派胡言!拿下他们,死活不论!”
箭雨破空而来的瞬间,夜轻寒突然将青禾推开,自己用长枪护住她刚才站的位置。铁苍澜的重刀、凌云霄的镇岳剑、慕容澈的折扇同时迎上,在晨光与箭影中,织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青禾摔在地上时,手里还攥着父亲的日记。她看着夜轻寒的背影被箭雨吞没,突然想起他昨夜给她的护心符,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她知道,从暗渠里他第一次护住她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无论是影阁的阴谋,还是她藏在心底的那点念想。
而瑞王的出现,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皇宫深处。传国玉玺、先帝血诏、影阁的真正主人……这盘暗流涌动的棋局,终于露出了最危险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