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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寒锋遇刺

北斗七锋

洛阳城的雨,比临安多了几分土腥味。

苏凝霜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西市“百草堂”的屋檐下,看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她身上穿的月白裙衫早已被雨水洇湿大半,紧贴着单薄的肩头,却浑不在意——比起身体的冷,心口那处经年累月的寒意,才更让她难以忍受。

“姑娘,这‘凝血草’真要十两?”药铺掌柜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手里掂量着一小撮灰绿色的药草,“这价钱,都能买半斤人参了。”

苏凝霜收回目光,声音清冷如碎冰:“要便要,不要便罢。”她的指尖纤细,却带着与柔弱外表不符的稳,正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拣着柜台上的毒草,动作熟稔得不像个年轻女子。

掌柜的被她噎了一下,上下打量她几眼。这姑娘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眉目如画,却总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却像结了层冰,让人不敢多看。他悻悻地收了药草,嘟囔道:“这年头,连买药的都这么横……”

苏凝霜没接话,只将挑好的“断魂花”“腐骨藤”用油纸包好,付了钱,转身便走。她要这些毒草,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配解药——父亲苏问之留下的医书里记载,影阁杀手常用的“墨香散”,需以这几味至毒之物以毒攻毒,方能化解。

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躲在医谷地窖的暗格里,听着父亲的惨叫被风雪吞噬。影阁的人一把火烧了药庐,临走前,为首的黑衣人用靴底碾过父亲残破的手掌,捡起那枚刻着“天璇”的北斗玉佩,冷笑道:“苏谷主,早知今日,何必藏着这劳什子?影阁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那枚玉佩,是母亲临终前交给父亲的,说能保苏家一脉平安。可最后,它带来的只有灭门之祸。

苏凝霜攥紧了袖中的银针,指节泛白。针囊里十二根银针,三根淬了麻痹神经的“睡仙散”,六根涂了能解百毒的“清灵丹”,剩下三根,则淬了医谷禁术炼制的“七日醉”——中者七日如坠梦境,任人摆布,是她留着最后的保命手段。

她来洛阳,是因为半月前在襄阳城的黑市上,有人见过一块刻着北斗星纹的玉佩,持有者自称从影阁外围弟子手中购得。她循着线索找到百草堂,掌柜却说那玉佩三天前被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买走了,只留下一句“要找全北斗,去聚贤楼碰运气”。

聚贤楼是洛阳城最大的酒楼,三教九流汇聚,最是龙蛇混杂。苏凝霜正思忖着要不要冒险一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

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油纸伞“啪”地一声被一支透骨钉射穿,伞骨断裂的瞬间,她已像一片柳叶般掠出三丈开外,落在街角的馄饨摊旁。

三名黑衣人身形如鬼魅般追了上来,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淬了毒似的眼睛。为首那人手中握着一柄短弩,显然刚才那支透骨钉就是他射的。

“苏姑娘,何必呢?”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影阁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把‘天璇’玉佩交出来,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

苏凝霜心头一凛——他们知道她的身份。看来影阁早就查到她还活着,一直在暗中盯着,直到她靠近洛阳才动手。她缓缓后退,指尖悄悄搭上袖中的银针,冷声道:“我父亲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沈落雁都护不住‘天枢’,你以为你能护得住‘天璇’?”另一名黑衣人嗤笑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不然,让你尝尝‘化骨散’的滋味,比你父亲死得还难看。”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苏凝霜的心里。她眼神骤冷,左手猛地扬出,三枚银针带着破空声射向三人面门!

为首的黑衣人早有防备,挥袖挡开银针,同时短弩再发,两支透骨钉分袭她左右肩。苏凝霜足尖点地,身形向后急退,避开透骨钉的同时,右手软剑“流萤”突然从袖中滑出,剑光如寒星乍现,直刺左侧黑衣人的手腕。

“铛”的一声,软剑与对方的铁腕护具相撞,震得她手臂发麻。这些影阁杀手的武功路数远比她想象的要扎实,招式狠辣,招招都往要害招呼,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死士。

馄饨摊主吓得瘫在地上,锅碗瓢盆摔了一地,滚烫的面汤溅在苏凝霜的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她知道自己硬拼绝不是对手,只能仗着身法灵动与他们周旋,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街角有个狭窄的巷口,或许能借机脱身。

“想跑?”为首的黑衣人看穿了她的意图,短弩直指巷口,“墨鸦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支软剑左右夹击,封死了她所有退路。苏凝霜咬唇,突然一个旋身,软剑“流萤”挽出一朵剑花,逼退右侧的黑衣人,同时左手扬出剩下的六枚银针,却不是射向敌人,而是打向旁边的酒肆幌子。

“哗啦”一声,幌子坠落,正好砸在左侧黑衣人的头上。趁着对方躲闪的间隙,苏凝霜足尖一点馄饨摊的木桌,借力冲向巷口。

“拦住她!”为首的黑衣人怒吼,追上来的同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对着她的方向撒出一团淡紫色的烟雾。

苏凝霜只觉一股甜腻的香气钻入鼻腔,顿时头晕目眩,脚步一个踉跄。是“墨香散”!她立刻屏住呼吸,伸手去摸腰间的解毒丹,却发现药囊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丹药早已散落无踪。

“中了‘墨香散’,看你还能跑多久。”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逼近,软剑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阴冷的弧线。

苏凝霜眼前阵阵发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她咬紧舌尖,借着疼痛勉强保持清醒,软剑“流萤”回撩,拼着被对方剑锋扫到肩头,也要逼退这致命一击。

“嗤”的一声,剑锋划破她的裙肩,带出一道血痕。剧痛让她身形一滞,为首的黑衣人抓住机会,短弩抵住了她的咽喉。

“搜她身!”黑衣人喝道。

另一名黑衣人伸手去摸她的怀中,苏凝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要咬破藏在齿间的“七日醉”毒药,巷口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喝: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凶?”

话音未落,一道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撞了进来,手中一柄玄铁重刀带着劲风横扫而来,逼得三名黑衣人不得不撤招自保。

来人身形高大,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系着个镖囊,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看着颇有几分凶悍。他正是押送镖银路过洛阳的铁苍澜,刚才在巷口避雨,听到打斗声便赶了过来。

“哪来的莽夫,敢管影阁的事?”为首的黑衣人见他只有一人,顿时放下心来,软剑直刺铁苍澜心口。

铁苍澜冷哼一声,玄铁刀竖劈而下,刀风竟将雨水都震开了几分。“老子是‘镇北镖局’的铁苍澜,别说是影阁,就是阎王爷来了,也得给老子三分薄面!”

“铛!铛!铛!”重刀与软剑连续碰撞,震得两名黑衣人虎口发麻。铁苍澜的刀法大开大合,全无花哨,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每一刀都劈向对方最不敢硬接的地方,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知道再耗下去讨不到好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信号弹,往空中一抛。“砰”的一声,信号弹在雨幕中炸开一朵墨色的烟花,显然是在召唤援兵。

“撤!”他留下一句狠话,带着两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巷尾。

铁苍澜本想追上去,回头却看到苏凝霜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嘴唇发紫,显然中了毒。他皱了皱眉,收起重刀走过去,粗声粗气道:“喂,你没事吧?”

苏凝霜此刻头晕得更厉害了,“墨香散”的毒性正在发作,视线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混着汗水与铁器的气息,竟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瞬。她想开口说“我中了毒”,却只发出一阵微弱的喘息。

“你中了影阁的毒?”铁苍澜见她嘴唇发紫,顿时明白了过来。他跑镖多年,见过不少世面,知道影阁的毒药霸道,耽搁不得。他也顾不上男女之别,弯腰将苏凝霜打横抱起,沉声道:“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

苏凝霜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他的臂膀异常宽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混着雨声敲在她的耳膜上,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好像看到他胸前的镖囊上,绣着一朵小小的雪莲——那是镇北镖局的标记,据说总镖头曾在雪山救过一位医仙。

铁苍澜抱着苏凝霜,大步冲出巷口。雨还在下,他脱下自己的粗布外褂,披在她身上,遮住那些刺目的血痕。路过馄饨摊时,他随手丢了一锭银子给吓傻的摊主,沉声道:“钱不用找了,帮我照看一下镖车。”

他的镖队就在街对面的客栈门口,几名镖师见总镖头抱着个陌生女子回来,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铁苍澜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冲进客栈,对着掌柜大喊:“快开间上房!再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要是治不好人,老子拆了你这破店!”

掌柜被他吓得连连点头,赶紧让人去准备房间。铁苍澜抱着苏凝霜上了二楼,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认识这姑娘——今早路过百草堂时,见过她在药铺里挑拣毒草,当时只觉得这姑娘眼神太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没想到转眼就遭了影阁的毒手。影阁的人追杀她,多半是为了她身上的东西,可他刚才搜了一圈,除了那柄软剑和几枚银针,什么都没找到。

“总镖头,大夫来了!”镖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铁苍澜让开位置,看着老大夫给苏凝霜把脉。老大夫把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摇了摇头:“这姑娘中的是影阁的‘墨香散’,老夫无能为力啊。这毒霸道得很,三个时辰内不解,神仙也难救。”

铁苍澜的脸色沉了下来:“真的没办法?”

“除非……”老大夫迟疑了一下,“除非能找到‘七星草’和‘冰蟾涎’,这两味药能解此毒,可七星草只长在极寒之地,冰蟾更是千金难求……”

铁苍澜沉默了。他确实有半块冰蟾涎,是去年在关外从一个猎人手里买来的,本想留着防身,可看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苏凝霜,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妹妹——当年妹妹也是中了毒,他跑遍了半个中原也没找到解药,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断气。

“我有冰蟾涎。”他突然开口,从镖囊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老大夫,“七星草我没有,但我知道城西‘冷香园’的园主种了些天山雪莲,或许能暂时代替。”

老大夫接过玉瓶,打开一闻,顿时眼睛一亮:“这真是冰蟾涎!有这东西,再配上雪莲,或许能吊住她的性命,只是要彻底解毒,还得……”

“先救人再说!”铁苍澜打断他,“需要什么尽管说,要是少了药材,老子去抢也给你抢来!”

老大夫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让人去准备药材。铁苍澜守在床边,看着苏凝霜紧蹙的眉头,突然发现她的领口处,露出半块玉佩的边角——那玉佩是墨绿色的,上面似乎刻着什么花纹,被血渍染得有些模糊。

他没再多看,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影阁的人既然在洛阳现身,恐怕这趟镖不好走了。但他铁苍澜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救了这姑娘,就绝不会让她再落入影阁手中。

床榻上的苏凝霜,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她似乎在做什么噩梦,眉头蹙得更紧了,口中喃喃着什么,声音轻得像梦呓。

铁苍澜凑近了些,才听清她在说:“爹……别抢……那是我们的……”

他的心猛地一沉。看来这姑娘和影阁的恩怨,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而她拼死护住的东西,或许就是影阁真正想要的。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声响。铁苍澜看着床榻上的苏凝霜,突然觉得这洛阳城的雨,好像比关外的风雪还要冷。

他不知道,此刻的客栈楼下,一个戴着斗笠的货郎正抬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货郎的腰间,挂着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扇骨上隐约能看到“天玑”二字。

慕容澈看着那扇窗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影阁追杀医谷传人,镇北镖局总镖头出手相救,这出戏,可比听书先生讲的热闹多了。

他转身融入雨幕,像一滴水珠汇入江河,悄无声息。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客栈里的几个人,就会因为那半块染血的玉佩,被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传说中的北斗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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