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柠深吸一口气，指尖捏着草稿本的边角微微发白，脸上却没了刚才的慌乱，反而扬起一点倔强的弧度：“是，我喜欢你。”
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落在湖面的雨，在两人之间荡开圈涟漪。
江毅衍愣了愣，手里转着的笔“咔嗒”一声停在指间。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还有那双明明藏着紧张、却偏要睁得亮亮的眼睛，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江毅衍心里忽然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原来那些不经意的对视，运动会上她攥在手心、递过来时还带着点温度的水果糖，还有此刻直白的承认，都不是他的错觉。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股更冷的潮水压了下去。他想起巷口飞溅的血，想起雇主名单上那些冰冷的代号，想起永远不能在白天说出口的任务。她这样干净的样子，不该被拖进那些不见光的地方。
他忽然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草稿本上那个被太阳光芒缠着的火柴人，语气听不出情绪：“画得……还挺像。”
姜晚柠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愣：“啊？”
“我说火柴人，”江毅衍把笔重新转起来，声音轻快了些，却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上课了，快把本子收起来吧，老班要来了。”
“这是大课间，上什么课？”
他转过身时，姜晚柠看见他耳后悄悄漫上来的红，可那点温度很快就被他挺直的脊背压了下去。她慢慢合上草稿本，指尖划过那个圆滚滚的小太阳，忽然觉得，有些喜欢，好像注定要隔着点什么，说不出口，也靠不近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姜晚柠眼尾弯了弯，哪会猜不透他那点心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草稿本边缘，心里倒悄悄冒了个念头——要是哪天她的身份摊开在他面前，他会是惊是怒，还是别的什么模样？
“你说的……是真的？”江毅衍追问，语气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你说喜欢你啊？”她抬眼望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几乎没犹豫，随即又扯了扯嘴角，装得漫不经心，“毕竟，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谁不乐意呢？”
“假的。”她忽然转了话锋，声音轻得像羽毛。
江毅衍一怔：“真的假的？”
“真的。”她点头，眼底却闪着促狭的光。
“到底是真是假？”他往前倾了倾身，呼吸都跟着乱了半拍。
“你猜。”姜晚柠抿着笑，把难题抛了回去。
他被这拉锯弄得没脾气，偏偏又挪不开眼。她看着他那副既懊恼又不肯罢休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模样，特像我以前养的那只小狗。我故意逗它不陪它玩时，它就这么眼巴巴瞅着我，尾巴却在身后偷偷摇得欢。”
江毅衍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发尾，俯身时带过一阵浅淡的气息，眼神落在她唇瓣上半秒又移开，声音压得低哑。
“那你看清楚了——它等你陪玩的时候，会像我这样盯着你吗？”
姜晚柠忽然抬手，指尖虚虚悬在他发顶上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来，乖狗狗，让主人摸摸。”
她的掌心离他头发只有寸许距离，带着点微凉的风。江毅衍像是被这声“主人”烫到，猛地往后仰了仰，耳根瞬间泛出红意，却又梗着脖子没躲开，只低声斥道：“幼不幼稚。”
“不幼稚啊，”姜晚柠收回手，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更欢了，“你看，刚才那眼神可不就像等着被顺毛的小狗么？”
她刻意把语气放得轻快，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江毅衍看着她眼里的笑意，那点刚冒头的暧昧忽然就散了，只剩下少年人之间带点别扭的玩笑。
江毅衍：小朋友是不是有暧昧过敏症?
他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把那点刻意拉开的距离又拉近些：“再闹我抢你零食。”
“才不，”姜晚柠拍开他的手，把草稿本往书包里塞，“走了走了，去小卖部，我要吃蜜桃味的糖。”
她转身时脚步轻快，江毅衍望着她的背影，刚才被压下去的那点悸动又悄悄冒了冒头，随即被他按捺住，快步跟了上去。有些距离，还是得守着才好。
*
操场边的香樟树投下大片绿荫，余伊泽运球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扎眼，篮球砸在地面的“砰砰”声混着女生们的尖叫，热闹得有些晃耳。
姜晚柠瞥了眼球场，顾少怀正跃起投篮，而余伊泽倚着球架喝水，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时，被风轻颜一个白眼顶了回去——这个余伊泽，天天惦记着她的念念。旁边的顾念昔倒是安安静静站着，手里捏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像是在等谁。
“砰！”
篮球忽然偏离轨迹，带着劲风直冲向人群。顾念昔似乎没反应过来，被球狠狠砸中额头，闷哼一声往后踉跄了两步。
“念昔！”余伊泽的声音陡然拔高，扔了球就冲过来，脸色比谁都急。
周围的喧闹瞬间停了，风轻颜皱起眉，顾少怀也快步跑了过来。“怎么样？能站稳吗？”余伊泽扶着顾念昔的胳膊，指尖都在发紧，看着她额角迅速红起来的一块，语气里的慌乱藏都藏不住。
“没事……就是有点晕。”顾念昔咬着唇，声音细弱。
“去医务室。”江毅衍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操场开口道，“我和姜晚柠陪你们去。”
余伊泽愣了下，连忙点头：“谢了。”
一路到医务室，校医给顾念昔涂药膏时，她疼得缩了缩脖子。余伊泽在旁边手足无措，一会儿问“是不是很疼”，一会儿又念叨“都怪我，刚才不该那么用力传球”，活像个闯了祸的小学生。
顾少怀靠在门框上，看着余伊泽这副样子，忍不住打趣：“你平时投篮没这么准啊，砸人倒是挺狠。”
余伊泽没理他，只顾着盯着顾念昔的额头，又从口袋里摸出颗糖递过去，声音放软了些：“给，含着能好点，你小时候摔了跤就爱吃这个。”
顾念昔接过来，指尖碰到糖纸的瞬间，耳尖悄悄红了。
这话一出，顾少怀刚要出口的玩笑卡在喉咙里，挑眉看向两人——他和余伊泽认识这么久，从没听过这家伙提过什么“小时候”的玩伴，更别说记得谁爱吃哪种糖。他抱臂站直了些，眼里多了点探究。
顾念昔和余伊泽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姜晚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余伊泽那副紧张过头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家伙平时在球场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对着顾念昔倒是乖得反常。她偏头看了眼江毅衍，对方正望着窗外，侧脸在医务室的白光里显得有些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轻颜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瞥了眼腻歪的两人，轻嗤一声：“余伊泽，下次打球记得戴眼罩，省得祸害人。”
余伊泽这才抬眼瞪她：“要你管。”
顾念昔轻轻扯了扯余伊泽的袖子：“别吵了……我真的没事。”
医务室里的气氛有点微妙，姜晚柠悄悄碰了碰江毅衍的胳膊，用口型说：“我们先走吧？”
江毅衍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走廊里，姜晚柠忍不住嘀咕：“你觉不觉得，余伊泽对顾念昔好像……有点不一样？”
江毅衍“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的楼梯口：“大概是砸到人，心虚吧。”
姜晚柠挑了挑眉，没再说话。有些事，说不定比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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