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殿沉重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迅速席卷七曜七峰。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运转轰鸣。流光如织,无数弟子在执事急促的呼喝声中奔向各自的岗位。防御大阵的节点被逐一激活,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带着各峰属性色彩的灵力光罩如同巨大的琉璃碗,从七座主峰顶端升起,迅速向中央合拢,将整片核心山脉笼罩在内。空气变得粘稠,弥漫着山雨欲来的铁锈味和灵力的焦灼感。
天枢峰顶,揽月阁静室内的诡异气氛被天玑峰长老的急报彻底撕裂。
那丝逸散的元婴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马嘉祺扣住宋亚轩手腕的手指猛地松开,力道之大甚至让宋亚轩踉跄了一下。他眼中的剧烈挣扎和动摇在瞬间被重新冰封,深沉的紫银色雷光敛去,只余下比寒潭更深邃的冰冷。他看也未看宋亚轩,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凝练的紫电,穿透静室阵法,消失在外界骤然喧腾的空气中。
宋亚轩捂着微微发烫的手腕,大口喘着气,方才那几乎将他灵魂都吸扯进去的道心共鸣余韵仍在四肢百骸震荡,带来一种奇异的空虚和酸麻。他抬眼望向师尊消失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的雷霆焦味,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并非幻觉。师尊最后那近乎狼狈的抽身,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惊怒?还是……别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被扣住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微凉的触感,以及那道雷灵印记传来的、更加清晰的灼热脉动,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流云涧……”宋亚轩喃喃自语,强行压下心头的混乱。师尊的警告犹在耳边,黑渊的窥探如同跗骨之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道心深处那因共鸣而越发躁动的生机,纯净的木灵力在体内流转一周,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他必须尽快与其他人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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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峰,演武场。
此地的气氛比主峰更为肃杀。宽阔的广场上,数百名内门弟子已按五行方位列队完毕,动作迅捷,鸦雀无声。空气被灼热的战意和金属的锋锐气息充斥。高台之上,丁程鑫一身炽烈的红衣仿佛燃烧的火焰,昳丽的脸上再无半分慵懒戏谑,眉宇间凝着刀锋般的冷厉。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每一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孔。
“都听清楚了!”丁程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演武场上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阵法嗡鸣,“黑渊魔物,非寻常妖兽可比!其性狡诈阴毒,擅侵蚀神魂,污秽灵力!惧雷火,厌净光!遇之,不可力敌时,以‘离火燎原阵’困之,以‘惊雷破邪符’击之!阵型不可乱,灵识不可松!听我号令!”
他猛地一挥手,一道赤红的令旗虚影在他身后冲天而起,炸开漫天流火!
“天璇战部,结‘离火燎原’基础阵型!”
“喝!”数百弟子齐声暴喝,动作整齐划一,火属性灵力轰然爆发,赤红色的光芒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整个演武场!一道道灵力丝线在战阵中飞速勾连,凝聚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火焰阵图雏形,热浪滚滚,空气扭曲。
刘耀文站在丁程鑫身后几步的位置,同样一身劲装,身姿挺拔如标枪。他紧抿着唇,俊朗的脸上满是肃杀和专注,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那抹燃烧的红影。方才禁地那恐怖的阴冷窥探和此刻演武场上弥漫的铁血战意,如同冰与火的洗礼,让他骨子里那股属于少年人的血性与倔强被彻底点燃。他体内的火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咆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炽热,仿佛一头亟待出闸的凶兽,渴望着战斗与鲜血的淬炼。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不够!要更快!更强!才能……跟上师兄的步伐,才能保护……
丁程鑫似乎感应到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微微侧头。视线相交,刘耀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执拗的变强渴望和守护意志,让丁程鑫冰冷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目光更加锐利地投向下方战阵的运转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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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峰,丹火洞。
此地常年高温,此刻更是如同熔炉。数十座大小不一的丹炉在地火口上轰鸣运转,炉壁被烧得通红,各色灵光在炉内激烈碰撞。浓郁到化不开的药香混合着火焰的焦灼气息,几乎形成实质的烟雾。执事弟子们汗流浃背,穿梭在丹炉之间,运送灵材,调控火力,个个神色紧张。
中央最大的“九转乾坤炉”前,严浩翔墨蓝色的劲装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精悍的身躯上。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炉内翻滚不休、色泽驳杂的灵液,额角青筋跳动。失败!又一次!在“凝丹”的最后一步,那团好不容易汇聚的灵液核心,再次被一股难以察觉的阴冷邪气侵蚀,瞬间变得浑浊不堪,药性尽失!
“该死的黑渊秽气!”严浩翔一拳狠狠砸在滚烫的炉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瞬间红肿。炼丹师对能量纯净的感知最为敏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后山禁地那黑渊之眼的脉动,弥漫在天地间的灵气正被一丝极其隐晦的污秽之力渗透,这对需要极度精纯能量才能成功的炼丹术,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宗门库存的“净尘草”和“驱邪晶”数量有限,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炼制对抗魔物的丹药!
“心浮气躁,炸炉十次也不够。”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在严浩翔身后响起。
严浩翔猛地回头,看见贺峻霖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几步远,手里还捏着那个灰扑扑的锁灵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砸红的拳头和炉内报废的药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了平日的玩闹,反而闪烁着一种洞悉和探究的光芒。
“你来干什么?”严浩翔没好气地低吼,烦躁几乎要冲破头顶,“看我笑话?”
贺峻霖没理会他的火药味,晃了晃锁灵囊,里面传来琉璃净火兽委屈的唧唧声。“你的小琉璃告诉我,它虽然怕那股金光里的力量,但它天生的琉璃净火,似乎对这股新出现的、让人恶心的阴冷气息,有点……特别的反应?”他走近几步,无视丹炉散发的灼热,目光落在炉内那团散发着微弱污秽气息的废渣上,“纯粹的破坏不行,或许……试试中和?或者引导?”
严浩翔一愣,顺着贺峻霖的目光看向炉内废渣,又看看他手中的锁灵囊,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琉璃净火兽的火焰,性质纯净特殊,能焚灭杂质……或许……
“把你的‘九转控火诀’第七层的心得告诉我。”贺峻霖突然开口,语气理所当然,“我帮你稳定炉火,压制那股秽气干扰,试试用琉璃净火引导药性凝合。叫声师兄,我保证这次不炸炉。”他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欠揍的狡黠笑意。
严浩翔的脸瞬间又黑了。又是这招!他瞪着贺峻霖,胸膛起伏,炼丹师的骄傲和对成功丹药的渴望在内心激烈交战。最终,看着炉内再次开始不稳定波动的灵液,感受着空气中愈发明显的污秽侵蚀,他狠狠一咬牙,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师兄!请指教!”
贺峻霖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得晃眼:“这才对嘛,小师弟!”他不再废话,指尖灵光流转,一道精妙柔和的水蓝色灵力丝线瞬间探入丹炉,精准地缠绕住那团躁动的灵液核心。同时,他另一只手快速在锁灵囊上一拍,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琉璃色火线被引导出来,小心翼翼地融入那水蓝灵力之中,如同最灵巧的针,刺向灵液核心深处那一丝顽固的阴冷黑气!
严浩翔瞳孔一缩,不敢再有丝毫分神,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九转控火诀”,配合着贺峻霖那精妙绝伦的控火与引导。丹炉内,狂暴的能量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介入下,开始出现一种奇异的平衡与……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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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几头淤泥魔物和那些被藤蔓束缚的魔蚁,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了惊恐绝望的尖啸,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
马嘉祺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余的魔物,如同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他手指微动,指尖紫银雷光再次凝聚,毁灭的气息瞬间锁定了整片战场!
“师尊!”宋亚轩急忙开口,纯净的木灵力在他指尖跳跃,“弟子可助您净化残余魔气,避免污染地脉!”他能感觉到马嘉祺那雷霆中蕴含的恐怖毁灭力量,若全力施为,固然能瞬间灭杀所有魔物,但逸散的雷霆和魔气残渣,很可能会对脆弱的流云涧地脉造成难以修复的损伤。
马嘉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侧目看向宋亚轩,少年清亮的眼眸中带着请求和坚定的守护意志。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道心共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韵,此刻宋亚轩纯净的生机灵力,竟让他体内因催动破邪雷法而翻腾的、带着一丝戾气的雷霆灵力,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抚慰与平复。
“……可。”一个冰冷的单字从马嘉祺唇间吐出。
宋亚轩精神一振,双手印诀变幻:“万木生发,涤荡污秽!”
更加浓郁的翠绿光华从他身上绽放,如同碧波般温柔地扩散开来,覆盖住下方被魔气侵蚀的区域。那些被雷霆劈散的魔气残渣,以及魔物尸体上逸散的污秽黑气,一接触到这纯净的生机灵力,便如同积雪遇阳,迅速消融、净化。被魔气污染得发黑的岩石和溪水,也在这生机的冲刷下,缓缓褪去死寂的色泽。
马嘉祺则面无表情,指尖紫银雷光如同跳跃的死神之镰,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湮灭一头魔物,雷霆的威能被控制得妙到毫巅,只毁灭污秽核心,不波及无辜。师徒二人,一个引动九天雷霆破邪灭魔,一个催发大地生机涤荡污秽,一刚一柔,一毁灭一新生,配合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残余的魔物在雷霆与生机的双重绞杀下,迅速溃灭。
当最后一丝魔气被宋亚轩的生机灵力净化,流云涧底除了战斗的狼藉和弟子们的尸体,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阴冷已荡然无存,甚至比魔物出现前,更多了一丝雨后山林般的清新。
幸存的弟子们看着岩石上那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玄衣如墨,雷霆随身,恍若神祇降下审判;青衫如叶,生机盎然,如同自然之灵抚平创伤——敬畏与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多谢掌门!多谢宋师兄救命之恩!”王姓弟子带着众人,声音哽咽地深深拜下。
马嘉祺的目光却越过众人,投向矿洞深处那幽暗的入口。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整片矿脉区域,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一丝极其微弱、却更加精纯阴冷的魔气残留,如同跗骨之蛆,附着在矿脉深处某些星纹铁矿石之上,正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矿脉本身的灵性。
“魔气已深入矿脉灵枢。”马嘉祺的声音冰冷,宣告着一个更坏的消息,“此矿,暂时封禁。所有接触过魔物尸体或矿石者,回山后立刻前往天权峰,由贺峻霖施术检查,祛除可能潜伏的魔念污染。”
众人脸色再次变得惨白。封矿,意味着巨大的资源损失。而魔念潜伏……想想那些死状诡异的同门,便让人不寒而栗。
宋亚轩看着矿洞深处,纯净的木灵根让他对那潜藏的阴冷污秽有着更敏锐的感知,一股强烈的净化冲动在他心头涌动。他下意识地看向师尊。
马嘉祺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深邃依旧,冰冷依旧,但宋亚轩却奇异地捕捉到了一丝……默许?或者说是,对他能力的考量?
“弟子愿尝试净化矿脉核心。”宋亚轩上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坚定。他需要证明自己,不仅仅是在师尊的庇护下施展净化之力。
马嘉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流云涧的风吹动他的玄色袍袖,猎猎作响。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此非一日之功。随我回山。你之灵力,对探查魔念别有奇效,天权峰更需要你。”
他没有否定宋亚轩的能力,却给出了更重要的任务方向。
宋亚轩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师尊的用意。净化矿脉需要时间,而眼下,筛查潜伏在弟子体内的魔念污染,防止其在宗门内部爆发,才是燃眉之急。他用力点头:“弟子明白!”
马嘉祺不再多言,袖袍一卷,一道柔和的紫银色灵力包裹住宋亚轩和幸存弟子,化作流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流云涧底,只余下被雷霆洗礼、又被生机抚慰过的战场,以及那被封禁的、隐藏着污秽侵蚀的幽深矿洞,无声地诉说着黑渊阴影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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