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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两个暧昧的棋子

我家猫真的会后空翻

水晶吊灯巨大的枝形结构将宴会厅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如同白昼,无数切割完美的棱镜折射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香槟塔如同一座微型金字塔,侍者穿梭在宴会厅中,确保每一只高脚杯都盛满奢华的液体,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烟叶、食物香气以及一种名为“上流社会”的无形压力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

  范闲趁着无人注意,终于忍无可忍地再次松了松那个勒得他几乎窒息的领结,将领口微微扯开一道缝隙。

  冰凉的空气瞬间涌入,让憋闷的脖颈得以喘息,他舒服地喟叹一声,没注意到身旁李承泽的目光在他动作时,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飞快地扫过他露出的那截线条流畅的锁骨,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端起手边的气泡水抿了一口,掩饰那瞬间的失神。

  殿下早已在李承泽穿着休闲裤的腿上寻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将自己团成一个完美的橘白黑三色毛球,小脑袋枕着李承泽的大腿,呼噜声均匀而惬意,完全无视了周遭的喧嚣。

  范闲看着殿下那副“乐不思蜀”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点泛酸,他倾身过去,想把这只“叛变”的猫主子捞回来。

  “殿下,回爸爸这儿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猫咪柔软的皮毛时,李承泽的手也恰好抬起,似乎想调整一下被殿下压住的衣褶。

  两人的指尖猝不及防地在空中轻轻擦过。

  一股微弱的电流感瞬间窜过皮肤。

  范闲和李承泽如同被烫到般,同时猛地缩回了手。

  范闲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那微凉而细腻的触感,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滞了零点几秒,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某种更隐秘的悸动在无声蔓延。

  “你今晚……”范闲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目光落在李承泽线条优美的侧脸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兀插入的声音硬生生截断:

  “哎呀!李总!真是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啊!”

  一个穿着银色亮片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两杯琥珀色的液体,笑容满面地挤到了他们桌旁。

  他动作夸张,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吸引了不少附近的目光。

  范闲的眉头立刻拧紧了,他认出了来人。

  赵星辰,平台ID“银月”,目前排名第三的游戏主播,半年前的一场大型线下表演赛,范闲曾以近乎碾压的姿态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赛后这家伙在直播中阴阳怪气的嘴脸,范闲至今记忆犹新。

  圈内人都知道,赵星辰技术尚可,但人品堪忧,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经常在直播中恶意羞辱对手、煽动粉丝网暴、风评极差。

  李承泽出于礼节,微微颔首:“赵先生。”

  赵星辰却仿佛没看到范闲瞬间冷下来的脸色,极其自来熟地拉开范闲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手中一杯看起来度数不低的威士忌不由分说地塞到李承泽手里,另一杯则放在了范闲面前,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李总,真是幸会幸会!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聊聊,苦于没有门路啊!”

  赵星辰身体前倾,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听说咱们闲人直播最近有大动作,要大力拓展电竞板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电竞可是未来的金矿啊!”

  他唾沫横飞,眼神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范闲心头警铃大作!他立刻看向李承泽,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警示和微微的摇头,示意这人不可信。

  然而,让范闲心头一沉的是,李承泽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难辨,随即竟抬手接过了赵星辰递来的那杯威士忌。

  “确实有这个战略方向。”李承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壁,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赵先生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赵星辰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身体几乎要越过桌子凑到李承泽面前:“想法那可太多了!李总您听我说……”

  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分钟,范闲感觉自己像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他僵硬地坐在那里,看着赵星辰口若悬河、手舞足蹈地推销着自己,从个人技术吹嘘到粉丝号召力,从所谓的“独家资源”到“创新玩法”,牛皮吹得天花乱坠。

  更让范闲如坐针毡的是,李承泽竟然全程没有打断,反而时不时微微点头,偶尔还附和一两句,甚至在赵星辰的强烈要求下,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和赵星辰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酸涩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范闲的心口。

  他看着赵星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李承泽那张对赵星辰的谄媚照单全收的脸,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当赵星辰第三次拿起酒瓶,带着点强迫意味地要给李承泽已经空了一半的酒杯续上时,范闲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得身下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抱歉,失陪一下。”

  范闲的声音干涩而紧绷,脸上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礼节性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冰:“殿下该喝水了,我带它出去透透气。”

  他不由分说地伸手,将还在李承泽腿上睡得香甜的殿下“夺”了过来,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躁。

  殿下被惊醒,不满地“喵呜”一声,琥珀色的猫瞳里充满了迷茫。

  范闲无视了李承泽投来的一丝询问意味的目光,也忽略了赵星辰那充满挑衅和得意的眼神,抱着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喧嚣的宴会厅。

  ————

  半岛酒店顶层的空中露台,夜风带着城市高空特有的凉意吹拂而来,终于将宴会厅里那股令人窒息的闷热和烦躁吹散了些许。

  范闲将殿下放在冰凉的大理石平台上,自己则烦躁地撑着栏杆,眺望着脚下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夜景,璀璨的灯火却无法照亮他此刻阴郁的心情。

  “看看你那个‘两脚兽知己’!”

  范闲没好气地用指尖戳了戳殿下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充满了怨念。

  “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被那种货色灌了几杯迷魂汤就找不着北了?嗯?赵星辰!那就是个为了流量连脸都不要的混账!签他?签他等着平台被他那些脑残粉搞得乌烟瘴气吗?李承泽是不是今晚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殿下被戳得缩了缩脖子,极其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张开粉嫩的小嘴,打了个慵懒的哈欠,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你们那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破事儿,关朕屁事?”

  它对铲屎官的抱怨显然毫无兴趣,只关心自己被打扰的清梦何时能继续。

  范闲发泄了一通,心情并未好转。

  他以为李承泽会很快跟出来,至少解释一下刚才为何对赵星辰那般“礼遇”,他频频回头望向宴会厅那扇巨大的玻璃门,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露台上依旧只有他和猫,还有沉默的夜风。

  范闲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忍不住再次凑近玻璃门,向内张望,隔着晃动的人影和迷离的光线,他清晰地看到赵星辰那张令人厌恶的笑脸几乎要贴到了李承泽的耳边!而李承泽……那个平日里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感的李承泽,此刻嘴角竟然噙着一抹……清晰可见的弧度?

  他居然……在对着赵星辰笑?!

  一股混合着被忽视的委屈、不被理解的愤怒以及……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无名火,“噌”地一下窜上范闲的头顶!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带着泄愤般的力道,噼里啪啦地敲下一行字,发送给了置顶联系人:

  「我先带殿下回酒店休息了。」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响起,范闲就后悔了…

  这语气,这内容,活脱脱像个闹别扭、等着人来哄的小媳妇,简直幼稚得可笑,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立刻把消息撤回。

  然而,更让他怒火中烧、心头发冷的是,李承泽的回复来得飞快,却只有冰冷得刺骨的一个字:

  「好。」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仿佛他范闲的离开,就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好……好你个头!”

  范闲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狠狠磨了磨后槽牙,一把捞起还在栏杆上研究夜色的殿下,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走!殿下!跟爸爸回去睡觉!不伺候了!让他跟那个傻缺喝个够吧!”

  风风火火地把一脸懵逼的殿下送回顶楼套房那奢华柔软的大床上,范闲心里的怒火却并未平息,反而在寂静中越烧越旺,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担忧…

  “那家伙到底喝了多少?”

  他烦躁地在套房里踱步,坐立不安,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

  最终,当墙上的古董挂钟指针指向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刻,范闲还是败给了内心深处那份无法割舍的牵挂。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领口,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然后还是妥协地转身,重新走向了宴会厅。

  内场宾客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下零星的几桌还在低声交谈,侍者们无声而高效地穿梭着,收拾残局,悠扬的弦乐也换成了更舒缓的钢琴曲。

  范闲的目光扫向自己之前的位置。

  他的那件深蓝色天鹅绒外套还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而李承泽……不在那里,赵星辰也不见了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请问,看到李承泽先生了吗?”范闲拦住一个正端着空酒杯盘走过的服务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服务生停下脚步,回忆了一下,指向宴会厅西侧一扇通往更私密区域的雕花木门:“李总好像往偏厅那边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看起来……好像喝了不少,脚步有点不稳。”

  “谢谢。”范闲的心猛地一沉,道了声谢,立刻大步流星地朝服务生指的方向走去。

  偏厅区域明显比主宴会厅安静许多,灯光也调得更暗,营造出私密放松的氛围,几个供小憩的沙发组都空着,范闲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穿过空无一人的小厅,推开最里面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是一间极其私密的休息室,面积不大,布置得奢华而温馨,一张深蓝色的单人沙发占据了角落,而此刻,沙发上蜷缩着的身影,正是李承泽。

  平日里清冷矜贵的李承泽,此刻却脆弱得像一尊被风雨打碎的玉像。

  他那副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几乎要滑落,镜片后的双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

  平日白皙如玉的脸颊此刻泛着醉人的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他身上的浅米色亚麻休闲套装领口大敞,露出大片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几缕乌黑的发丝凌乱地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和微微汗湿的鬓角,为他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无仅有的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天鹅绒里,呼吸略显沉重,仿佛连维持坐姿的力气都已耗尽。

  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摆着至少七八个空空如也的威士忌杯,杯壁上还残留着琥珀色的酒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灌酒的激烈程度。

  赵星辰那个王八蛋!到底给他灌了多少?!

  范闲只觉得一股怒火夹杂着强烈的心疼猛地冲上头顶!他几步冲到沙发前,单膝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李承泽滚烫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李承泽?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

  李承泽似乎觉得被打扰,无意识地侧了侧脸,将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冰凉柔软的天鹅绒沙发靠垫里蹭了蹭,像一只贪睡又怕冷的猫咪,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半分凌厉。

  看着茶几上那些刺眼的空酒杯,范闲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忍不住低声抱怨:“不能喝就别硬撑啊……跟那种人有什么好喝的……”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替李承泽摘掉了那副歪斜的眼镜。

  眼镜摘下的瞬间,鼻梁上清晰地留下两道惹人怜惜的红痕,范闲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微凉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那两道红痕,仿佛想将其抹平。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上那滚烫皮肤的瞬间。

  李承泽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抬起,一把抓住了范闲的手腕!

  力道不大,甚至带着醉酒后的绵软,但那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像一块烙铁,瞬间烙印在范闲的皮肤上,也烙进了他的心里!。

  “……”

  范闲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和细腻触感,仿佛一只暂时收起了所有利爪只余下柔软肉垫的家猫,毫无防备地抓住了他。

  “……范闲。”

  李承泽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模糊的呼唤,那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醉酒后特有的黏糊和依赖感,与他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声线判若两人,像羽毛轻轻搔刮着范闲的耳膜和心尖。

  范闲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温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哄慰:

  “我在,是我,范闲。”

  李承泽的睫毛又颤动了几下,仿佛在努力对抗沉重的眼皮,他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平日里锐利深邃的眼眸此刻一片迷蒙水汽,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却奇异地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的温柔,直直地“望”向范闲声音的方向。

  “你……”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生气了?”

  范闲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软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原来……这家伙一直都知道?知道他因为赵星辰的事情在生气?刚才在宴会厅里那副对他离开只回一个“好”字的冷漠,难道……只是表象?醉酒之后,反而卸下了所有伪装?

  “没有。”

  范闲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温柔,他口是心非地否认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带着无限的怜惜,用指腹极其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李承泽滚烫的脸颊,拭去那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汗湿。

  “我没生气,别胡思乱想,告诉我,还能站起来吗?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李承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也感受到了脸颊上那温柔的触碰。

  他像个努力想证明自己的孩子,含糊地“嗯”了一声,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然而,酒精彻底麻痹了他的神经和肌肉,他刚抬起上半身,身体就猛地一晃,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

  “小心!”范闲眼疾手快,双臂稳稳地扶住了李承泽倾倒的身体,那带着酒香和独属于李承泽的清冽松香气息的身体,毫无保留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扶住李承泽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范闲的脑海。

  不能再让他摔着了!几乎是本能驱使,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范闲深吸一口气,一手迅速穿过李承泽的腋下紧紧揽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抄起了他的膝弯。

  下一秒,在李承泽还处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范闲腰腿发力,猛地向上一抬!

  李承泽整个人,就这样被范闲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身体被完全掌控的陌生感,让李承泽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本能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试图摆脱这过于亲密和……羞耻的姿势,含糊不清地抗议。

  “放……放我下来……我能走……”

  “别乱动!”

  范闲双臂如同铁箍般收紧,将怀里不安分的人牢牢固定住,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沙哑。

  “再乱动摔了,我可不负责,老实待着!”他低头,警告性地瞪了怀里的人一眼。

  或许是那眼神里的坚决,或许是身体确实虚弱无力,又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这个怀抱的某种隐秘依赖……李承泽的挣扎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他像是认命般,又像是找到了某种安全港湾,将依旧滚烫的脸颊,轻轻地埋进了范闲结实而温热的肩窝里,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几缕散落的黑发扫过范闲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怀里的人意外的轻,骨架匀称修长,肌肉线条流畅,抱在怀里并不沉重,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充实感。

  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雪松的冷冽气息,此刻却奇异地融合成一种让人心猿意马的暖香,丝丝缕缕地钻入范闲的鼻腔,缠绕上他的神经。

  范闲抱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仿佛怀抱着稀世珍宝。

  胸膛里那颗心脏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撞击着他的肋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以及怀中人轻浅而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的颈侧。

  这一刻,那些该死的协议、冰冷的试探、未说出口的秘密、还有庆帝那无处不在的阴影……似乎都被暂时屏蔽在了这个只属于他和李承泽的“空间”之外。

  怀里的温度如此真实,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保护。

  范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而强烈的念头:他要把他安全送回去,他要守护此刻这个卸下了所有防备和盔甲的李承泽。

  走到通往顶楼总统套房的专属电梯口,范闲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轻声问靠在他肩头呼吸灼热的人:“房卡呢?在你身上吗?”

  李承泽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意识,迷迷糊糊地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指了指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

  范闲调整了一下姿势,单手更紧地托住李承泽的膝弯,确保他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李承泽那件敞开的外套内侧。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得更近,胸膛几乎毫无缝隙地相贴,隔着薄薄的衣物,范闲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以及那灼人的体温。

这个过分亲密的姿势让范闲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脸颊也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他努力屏住呼吸,手指在那光滑的内衬口袋里摸索着,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张冰凉的硬质卡片。

  找到了!

  就在他指尖捏住房卡,准备将其抽出的瞬间——

  一直安静地埋在他肩头的李承泽,似乎被这摸索的动作惊扰,也或许是感受到了那近在咫尺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他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

  李承泽的额头几乎擦过范闲的下颌,他迷蒙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范闲同样震惊的视线里。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鼻尖几乎相碰!

  带着酒香的呼吸,如同最细微的电流,交织缠绕在一起,范闲能清晰地数清李承泽浓密卷翘的每一根睫毛,能看清他因醉酒而如同蒙着水雾的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那张同样写满了惊愕和……某种难以抑制的渴望的脸。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心跳声、呼吸声、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只要再靠近一厘米,哪怕只有一毫米……他就能……

  “叮——!”

  清脆而冰冷的电梯到达提示音,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走廊里骤然炸响,紧闭的电梯门应声向两侧无声滑开,里面明亮的光线如同舞台追光灯般瞬间倾泻而出,将两人这暧昧至极、一触即发的姿势照得无所遁形。

  范闲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从那个旖旎迷离的梦境中惊醒,他猛地回过神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裂,脸颊更是烧得滚烫!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带着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狼狈,抱着李承泽,脚步有些踉跄地冲进了宽敞明亮的电梯轿厢。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几乎让他失控的世界,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和几乎失控的冲动,让他心有余悸,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闭着眼并未察觉刚才惊险一幕的李承泽,眼神复杂难辨。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电梯门合拢前的最后一秒,走廊拐角的阴影深处,一个穿着侍者制服、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收起了手中的微型长焦相机。

  镜头盖合上的轻微“咔哒”声,被彻底淹没在电梯上升的微弱嗡鸣中,黑影迅速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沉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

  顶层的总统套房,奢华得超乎想象。

  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整个城市的夜景,昂贵的艺术品点缀其间,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的味道。

  范闲小心翼翼地将李承泽放在主卧那张铺着顶级棉床品的大床上。

  李承泽的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看着李承泽敞开的领口和略显凌乱的衣衫,范闲犹豫了。

  换衣服?不换衣服?这似乎是个比游戏里终极BOSS战还要艰难的选择题,他站在床边,天人交战。

  “水……”李承泽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呓语,打破了范闲的纠结。

  范闲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冲到客厅,倒了满满一杯温度适宜的纯净水,他快步回到床边,半跪下来,一手轻轻扶起李承泽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则将杯口小心地凑到他的唇边。

  “慢点喝。”范闲低声提醒。

  李承泽显然是渴极了,就着他的手,急切地吞咽着甘洌的水,几滴水珠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条滑落,流过微微滚动的喉结,最终消失在线条诱人的锁骨和那片引人遐思的胸膛阴影里……

  范闲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上。

  大半杯水下肚,李承泽似乎舒服了一些,呼吸也平顺了些。

  就在范闲以为他又要睡过去时,李承泽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清醒的痕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赵星辰……他……他父亲……是广电……实权……副……”

  范闲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原来李承泽不是被赵星辰的花言巧语迷惑,更不是真的想签他!他是在……疏通关系!是在为平台未来的发展,为可能存在的政策风险,在铺路!在虚与委蛇!他忍受着赵星辰的纠缠和灌酒,甚至不惜把自己喝成这样,都是为了……工作!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心疼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范闲!

  想到自己刚才在露台上对殿下的抱怨,想到自己那充满醋意和负气的离开,甚至想到在偏厅看到他和赵星辰“相谈甚欢”时窜起的无名火……范闲只觉得耳根一阵火辣辣的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太TM幼稚了!太冲动了!竟然完全误会了他!

  “好了,我知道了。”

  范闲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歉意。

  “别说话了,睡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堆采访等着你呢。”

  他轻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将李承泽放平,动作轻柔地替他拉好敞开的衣襟,然后仔细地掖好柔软蓬松的被角,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依旧泛着红晕的俊美脸庞。

  做完这一切,范闲松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这暧昧的独处空间,这过于亲密的照料,还有刚才在电梯口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都让他心绪难平,急需冷静。

  然而,就在他刚直起身,手腕却再次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

  力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范闲浑身一僵,如同被点了穴,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李承泽的眼睛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竟亮得出奇,那迷蒙的水汽似乎褪去了一些,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牢牢地锁定了范闲。

  “别走……”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醉酒后的含糊,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恳求,他紧紧抓着范闲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范闲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开口安抚。

  李承泽却紧接着,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两个如同惊雷般的字眼:

  “……协议……”

  轰!!!

  范闲只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

  “什……什么协议?!”范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猛地俯下身,急切地追问,目光死死地盯着李承泽的眼睛。

  “你说什么协议?!李承泽!你告诉我!什么协议?!”

  然而,李承泽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清醒,他抓着范闲手腕的手指,力道一点点松懈下去,眼中的光亮也如同燃尽的烛火般迅速黯淡、涣散。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范闲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包含了太多范闲此刻无法解读的情绪。

  有关切?有无奈?有痛苦?还有……一丝深沉的悲哀?

  然后,他彻底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轻轻覆盖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只是范闲极度紧张下的幻觉。

  “李承泽?承泽!”范闲不死心地又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呼唤。

  回应他的,只有沉稳的呼吸声,李承泽已经彻底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范闲呆呆地站在床边,如同被施了石化咒,房间里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和李承泽平稳的呼吸声,刚才那两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撞击!

  协议……协议……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那份协议的存在?!

  是庆帝告诉他的?还是……他早就知道?甚至……这一切,包括今晚赵星辰的出现、灌酒……都是他们父子联手设下的局?一场针对他的精心策划的表演?!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李承泽已经松开的手中抽了出来。

  那残留的灼热温度,此刻却像冰一样刺骨。

  他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床上那张沉睡中依旧俊美得令人心碎的脸,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关掉了刺眼的主灯,只留下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然后如同游魂般,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主卧,轻轻带上了房门。

  ————

  奢华的客厅里,范闲毫无睡意。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进那张宽大得能当床的真皮沙发里,却感觉如坐针毡,昂贵的沙发此刻像长满了尖刺,他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混乱的思绪疯狂交织、撕扯:

  李承泽醉酒后那句“你生气了?”的委屈呢喃……

  偏厅里脆弱依赖的触碰和呼唤……

  公主抱时那温顺的依偎和灼热的呼吸……

  电梯口那近在咫尺几乎失控的吻……

  最后那石破天惊的“协议”二字……

  以及……庆帝那张掌控一切、意味深长的脸……

  这些画面如同破碎的幻灯片,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碰撞。

  真情?假意?利用?保护?算计?守护?

  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由谎言和迷雾编织的蛛网里,越挣扎,缠得越紧,几乎要窒息。

  他分不清!他完全分不清李承泽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个眼神是情,哪个眼神是戏!

  就在他思绪混乱、头痛欲裂之际——

  “嗡……嗡……嗡……”

  被他随手扔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突然在凌晨三点寂静的空气中,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发出的冷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眼。

  范闲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坐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谁会给他打电话?他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手指有些颤抖地摸过手机。

  屏幕亮着,显示的不是来电,而是一封刚刚收到的邮件通知。

  发件人是:闲人直播公关部-紧急事务组。

  邮件的标题,如同血红的烙铁,瞬间灼伤了他的视网膜:

  「【紧急】关于您与李承泽先生私人关系不当照片泄露事件处理方案及危机公关预案」

  范闲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混乱、纠结、痛苦,都被这行冰冷刺目的标题彻底冻结,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点开了那封邮件。

  正文是公关部总监措辞严谨却难掩紧急的说明,大意是:

  有匿名爆料者向多家娱乐媒体及社交平台发送了数张“极具误导性”的照片,涉及范闲与李承泽先生的过度亲密行为,可能对两位当事人及公司形象造成不可预估的负面影响,公司已启动最高级别危机公关预案,正在全力联系媒体撤稿、压热搜,并附上了详细的应对步骤和一份需要他高度配合的澄清声明模板。

  邮件的最后,是一个醒目的附件图标。

  范闲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那小小的图标连接着地狱之门,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猛地按下了下载键。

  高清图片瞬间加载出来,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照片的构图、角度、光线,都堪称专业级,完美地捕捉到了那个在电梯口几乎凝固的瞬间。

  画面中:

  范闲正以一个绝对占有的公主抱姿势,将李承泽牢牢抱在怀里,李承泽的脸颊亲密地埋在范闲的肩窝,一副全然依赖的姿态。

  而范闲,则微微侧着头,低垂着眼眸,目光……正好落在怀中李承泽的脸上,那个角度,那个眼神……在昏暗暧昧的走廊灯光渲染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专注和……浓烈到几乎要溢出屏幕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这张照片,将两人之间那种超越寻常上下级、甚至超越普通朋友的亲密感、依赖感和……若有似无的情欲张力,捕捉得淋漓尽致,任何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绝不可能相信他们只是“普通同事”!

  “啪嗒!”

  范闲的手机,终于彻底脱力,从他冰凉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无声地掉落在脚下厚厚的长绒地毯上。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颓然地跌坐回沙发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奢华的墙壁,却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幕后那张冷酷微笑的脸。

  冰冷的真相,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什么赵星辰的突然示好和灌酒……

  什么李承泽的醉酒和脆弱……

  什么偏厅的独处和依赖……

  什么电梯口的悸动和失控……

  甚至……可能连李承泽那句关于“协议”的醉话……

  这一切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戏码!

  一场由那位高高在上的“棋手”亲自导演的、冰冷而残酷的戏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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