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城市尚未苏醒。
闲人直播大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绝大多数窗口都已陷入黑暗，唯有A—08号直播间的窗户，还透出一点孤寂而专注的微光。
范闲用力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对着麦克风念完最后一条滚动的“晚安”弹幕，才如释重负地关掉了摄像头和补光灯。
连续十二小时的高强度直播，让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但目光扫过控制台屏幕上最终定格的数据面板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峰值在线人数：8023.52万
打赏总额栏那串令人目眩的数字，更是刷新了他职业生涯的纪录。
“殿下，”
他把那个一直蜷缩在机械键盘上、充当暖手宝兼监工的三花猫抱进怀里，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
“看见没？咱们是不是……真的要红了？”
殿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亲热打扰了清梦，极其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噜”，毫不留情地伸出带着倒刺的粉嫩肉垫，精准地按在范闲凑得过近的脸上，用力推开，然后它轻盈地一跃，跳到了那根顶天立地的豪华猫爬架最顶端，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它的人类，琥珀色的猫瞳里写满了“莫挨老子”的高贵冷艳。
自从搬进公司提供的这间堪称奢侈的主播套房，范闲的生活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几十多平米的空间被精心划分为三个区域：设备顶配的专业直播区；带舒适沙发和小冰箱的休息放松区；以及属于殿下堪比五星级酒店宠物套房的专属领地。
最绝的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璀璨的灯火长河尽收眼底，成了殿下最爱的“江山观景台”。
李承泽当初的所有承诺，都化作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顶级的直播设备让他如虎添翼，专业的运营团队为他量身打造内容和推广方案，甚至连殿下每天的顶级三文鱼罐头和零食，都有专人准时送到门口。
范闲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宽大的沙发里，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精神却因今晚的辉煌战绩而异常亢奋。
“嗡嗡——”
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起，柔和的光线在昏暗的休息区格外醒目，是李承泽发来的消息：
「数据破纪录，很好，别熬太晚，身体重要。」
只有简短的十五个字，他却像解读摩斯密码般，捧着手机反复看了三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头像。
那是李承泽上次来直播间“视察”时，趁殿下在观景台上晒太阳打盹，偷偷拍下的一张睡颜，阳光洒在它橘白相间的皮毛上，温暖又静谧。
范闲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敲字回复，表达一下兴奋和感谢——
“叩叩叩。”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突兀地响起。
“请进。”
范闲以为是夜班保安例行巡查，随口应道，然而门被推开后，站在门口的身影却让他微微一怔。
一个穿着质地精良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无机质般的陌生男人，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范先生，”男人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起伏，如同电子合成音：“李总现在想见您。”
范闲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
李承泽？这个时间？凌晨四点？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尽管满腹疑虑，他还是迅速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过椅背上的外套：“稍等，我拿下手机……”
“李总说，事情很急。”
西装男侧身让开通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目光却并未落在范闲身上，而是平视着前方的空气。
范闲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猫爬架顶端已经蜷成一团、呼吸均匀的殿下，终究没忍心吵醒它，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跟着西装男走进了空旷无人的走廊。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质地不同的鞋底与光洁地面接触发出的轻微回响。
电梯轿厢光滑的金属内壁映出范闲略带困惑的脸，西装男按下的不是顶层的按钮，而是向下——B2。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李总办公室在楼上。”范闲忍不住出声询问，心中的不安感急剧放大。
西装男置若罔闻，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沉默地注视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叮——”
电梯门在幽暗寂静的B2层打开。
眼前是一条范闲从未踏足过的、铺着深色地毯的长廊，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皮革和……某种陈旧纸张的奇特气味。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深色的实木大门，门把手是冰冷的黄铜材质，透着岁月的沉重感。
西装男上前一步，无声地推开了那扇门。
当门内的景象完全映入眼帘时，范闲脸上因深夜被召见而产生的一丝困惑和期待，瞬间凝固，破碎。
房间中央，背对着门口的巨大皮质高背椅上，坐着的并非李承泽。
听到开门声，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羊绒西装，面料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低调的光泽，两鬓染着恰到好处的霜白，面容威严，轮廓分明，儒雅的气质下却蛰伏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那双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锐利得能穿透人心，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权谋与秘密。
“范闲，”
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带着上位者矜持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久仰大名。坐。”
他随意地抬手示意对面的单人沙发：“我是李承泽的父亲，李云潜。”
范闲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滞！
庆帝！闲人直播背后真正的掌控者！那个常年盘踞在财经杂志封面、在新闻里被冠以“商业帝王”称号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种地方，单独见自己？！
“李……李董事长好。”
范闲几乎是机械地挪动脚步，僵硬地在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开始疯狂运转：
为什么？是因为今晚的直播数据？还是……李承泽？难道他和李承泽的关系被发现了？公司要解约？！
一个动作轻得像猫的侍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套精美的骨瓷茶具放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庆帝姿态优雅地提起紫砂壶，亲自斟了一杯茶，橙红透亮的茶汤注入杯中，升腾起袅袅热气，带着一种极其馥郁奇特的岩骨花香，他将茶杯轻轻推到范闲面前：“尝尝，武夷山九龙窠母树大红袍，一年的产量，也不过这一小罐。”
范闲连忙双手接过那温润如玉的茶杯，入手沉甸甸的，茶汤色泽诱人，香气沁人心脾，堪称茶中圣品。
然而此刻，他只感觉喉咙发紧，手心冰凉，哪敢真喝？这杯茶仿佛重逾千斤。
“你的直播，我看过几次。”
庆帝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姿态放松，却像一头慵懒假寐的雄狮，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很有感染力，节奏把控得不错，特别是那只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范闲瞬间绷紧的脸：“叫‘殿下’，是吗？很有灵性。”
“是……是的，董事长。”
范闲的心猛地一沉，警铃在脑中疯狂作响！连殿下的名字都一清二楚？这绝非偶然的关注！
“承泽这孩子，”庆帝仿佛没看到他的紧张，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闲聊家常：“很少对哪个人这么……上心。”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专门为你改造直播间，事无巨细；安排专人伺候你的猫，连它爱吃什么牌子的鱼干都记得；甚至……破例允许宠物进入核心办公区域……”
他每说一句，范闲的心跳就快上一分。
这些话，表面是陈述事实，甚至带着一丝赞赏，但范闲却从中听出了冰冷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试探意味。
“公司……公司对我非常重视，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范闲强迫自己稳住声音，选择了最安全、最官方的措辞：“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公司的期望，用更好的数据回报这份信任。”他像个在面试中背诵标准答案的毕业生。
庆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浑厚，却让范闲瞬间联想到纪录片里猛虎锁定猎物时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放松点，年轻人。”
庆帝摆了摆手，眼神却锐利如初：“这不是工作汇报，也不是问责，我只是单纯地……有些好奇。”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范闲的双眼。
“你和我儿子李承泽之间，真的……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上司和……下属主播？”
“哐当！”
范闲手中的青瓷茶杯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汤溅出几滴，落在光洁如镜的矮几上，留下几道刺眼的深色水渍。
“对……对不起！”
范闲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擦拭，脸颊和耳根瞬间烧得通红，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个动作完美地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和狼狈不堪。
庆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毫不动摇地刺穿他拙劣的掩饰：“哦？那为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他的私人手机加密相册里，存着你从直播截图到生活偷拍的三百多张照片？为什么他每天无论多忙，都要亲自调取你的直播后台数据，一帧一帧地分析你的状态和观众反应峰值？为什么他……”
“董事长！”
范闲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和羞窘而拔高，打断了庆帝的话，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几乎是无意识地喊了出来：“如果您是担心我和李总的私人关系会影响工作……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我们……我们都很专业！”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变相承认了他们之间确实“不单纯”吗？！
出乎意料的是，庆帝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
他看着范闲涨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神，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个……更耐人寻味的、带着一丝了然甚至……满意的笑容。
“有意思……”庆帝靠回椅背，指尖摩挲着下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看来承泽这次……倒真是认真了。”
范闲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神展开？庆帝，这位传说中的商业帝王，半夜三更把他叫到这地下密室，就是为了……八卦自己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您……您不反对？”
“反对？”
庆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笑出声，眼中却毫无笑意：“我为什么要反对一项……预期回报率可能高达百倍的精明投资？”
他不再废话，抬手拉开书桌一侧的抽屉，取出一个薄薄的灰色文件夹，动作随意地推到范闲面前。
“下个月初，庆氏慈善基金会主办的‘未来之光’，我要你作为闲人直播的独家形象代表出席。”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顶级设计师定制的礼服，最好的造型团队，公关预案……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只需要……”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深意。
“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承泽做一些……自然、得体的互动，让镜头捕捉到一些……观众和媒体喜欢看的东西。”
范闲带着满腹疑窦翻开文件夹。
里面是极其详尽的活动流程、媒体名单、应急预案，翻到最后一页，是一份补充协议附件。
当他看清那串代表出场费的惊人数字时，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嘉宾名单——名单上赫然列着多位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政要、手握庞大资本的财阀巨鳄、以及能左右舆论风向的传媒大亨！
“李董事长……这……我只是个打游戏的娱乐主播……”
范闲的声音有些发干，巨大的压力和荒诞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平台里比我粉丝多、形象更符合这种场合的……”
“你是我见过，最具原生吸引力和观众缘的主播。”
庆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年轻人，记住，命运抛出的橄榄枝，往往只有一次，签下它，”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巨大的诱惑和压迫。
“你得到的，将远不止这份协议上的数字，是真正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通行证。”
范闲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文件锋利的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对劲！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庆帝这种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怎么可能对他这样一个出身普通、靠直播谋生的“小主播”如此关注？甚至不惜砸下重金和顶级资源？除非……自己身上，有他所图谋的、远超一个主播价值的……别的东西！
“我能问问……”范闲抬起头，鼓起毕生的勇气，直视着庆帝那双深不可测的鹰眼。
“您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吗？平台比我更有名、更资深的主播，并非没有。”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庆帝脸上的那点玩味和“慈祥”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帝王般的冷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慢慢地、极具压迫感地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牢牢地、死死地锁定了范闲，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一切都看穿：
“因为，”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吐信。
“我儿子喜欢你，而你……”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范闲瞬间苍白的脸色：“是庆氏集团明年‘亲民化’战略转型中，最完美、最……有话题度的代言人，大选年，我们需要新的叙事，新的面孔，新的……故事。”
他缓缓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只是幻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
“当然，选择权在你。”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块价值连城的铂金腕表：“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七分，我给你到明天中午十二点整。”
他按下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呼叫按钮：“小陈会送你回去，好好考虑。”
当范闲如同提线木偶般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时，身后又传来庆帝那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低语般的声音：
“哦，对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追忆：“你的眼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和你母亲很像……”
“什么？您说什么？”范闲转头问。
然而，庆帝已经背对着他，重新站到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融入窗外B2层停车场幽暗的光线中，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
那句关于他母亲的话，轻飘飘地消散在弥漫着沉香与权力气息的空气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程的电梯里，空间狭小而压抑，范闲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轿厢，大脑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搅拌机，彻底乱成一团浆糊。
让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的是庆帝对李承泽的态度。
那根本不是父亲对儿子的关爱或期许，那是棋手在冷静评估一枚棋子的价值和用途时的漠然，而他范闲，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塞进了这盘庞大而危险的棋局之中，成为了另一枚……可能随时被牺牲掉的棋子。
推开A—08直播间厚重的隔音门，室内一片寂静。
殿下已经醒了，正迈着优雅而略带不满的步子，在它那镶嵌着金边的食盆前来回踱步，尾巴高高翘起，无声地控诉着铲屎官的“怠工”行为。
范闲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机器人，机械地打开冰箱，拿出殿下最爱的罐头，“啵”地一声撬开，倒进锃亮的食盆里。
看着殿下立刻埋头大快朵颐，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他眼神空洞地走到床边，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羽绒被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简约的几何吊灯。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李承泽发来的消息：
「早安，新一天的日出。[图片]」
照片里，金色的朝阳正从城市的天际线喷薄而出，染红了半边天空，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看着那温暖的晨光，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范闲的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一热，酸涩的液体迅速涌了上来。
巨大的委屈、恐惧、迷茫和想要倾诉的冲动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多想立刻拨通电话，把今晚在地下密室遭遇的一切，庆帝的召见、赤裸的威胁、身世的暗示、还有那份沉重的协议——统统告诉李承泽。
然而，庆帝那句冰冷刺骨的威胁言犹在耳，如同毒蛇缠绕在脖颈：
“南非那边的业务……最近很需要人手……我觉得李承泽可以去……”
南非！那几乎等同于流放！远离权力中心，远离他苦心经营的一切，甚至……远离他。
殿下似乎察觉到了铲屎官异常低落的情绪，轻盈地跳上床，用它带着体温的脑袋，反复地蹭着范闲冰凉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安慰般的“咕噜”声，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担忧和疑惑。
范闲将它紧紧地搂进怀里，脸颊深深埋进它温暖柔软的皮毛中，汲取着这唯一的慰藉，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殿下啊……我们好像……真的卷进了一个……比游戏里最难的副本还要可怕一万倍的……现实漩涡里了……”
窗外的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由深蓝转为灰白，城市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范闲来说，眼前这个刚刚熟悉起来、充满希望的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被彻底颠覆，变得陌生、狰狞、危机四伏，他坐起身，目光落在矮几上那份静静躺着的灰色文件夹上，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翻开了它。
最后一页，那行特意加粗的乙方签名处，一片空白，刺眼得如同雪原上的伤口。
签？
眼前闪过李承泽在晨光中的侧脸，闪过殿下在猫爬架上睥睨众生的傲娇模样，闪过直播间里那些热情洋溢的弹幕……也闪过庆帝那双冷酷算计的鹰眼，和那句关于南非的威胁。
不签？
李承泽被放逐到万里之外的画面，如同冰冷的刀锋刺入心脏。
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微微颤抖。
这个看似简单的选择，落下的每一笔，都可能彻底改变他的一生轨迹，也必将……彻底改写李承泽的命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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