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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惊变

废后请赐教

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从铅灰色的天空垂落,敲打着驿站厢房的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沈青雁坐在简陋的木桌前,指尖轻轻划过北疆舆图上蜿蜒的长城防线。屋子里光线昏暗,唯一的烛台上,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泛黄的墙壁上。

离开皇宫已经三天了。

身上那件青色布衣吸了潮气,贴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但比起坤宁宫里那些华而不实的绫罗绸缎,沈青雁觉得自在多了。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褪去了皇后的端庄,多了几分凌厉。

桌上放着半碗没动过的糙米饭,还有一碟黑乎乎的咸菜。驿站简陋,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沈青雁的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的"黑风口",那里是北疆防线最薄弱的环节,也是柔然人最常突袭的地方。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正思忖着,门外传来店小二拖沓的脚步声。

"姑娘,您的晚饭。"小二推门进来,把一个粗瓷碗放在桌上,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菜粥。

沈青雁抬头:"这几日京城可有什么动静?"

小二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姑娘不问小的都忘了。听说啊,镇国公府这几日被禁军围了,说是...说是通敌叛国呢!"

沈青雁握着舆图的手猛地一紧,指尖泛白。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了声谢,从袖中摸出几文钱递过去。小二接过钱,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沈青雁脸上的平静立刻被打破。她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一角向外望去。驿站后院空无一人,只有几棵老槐树在雨中瑟缩着。

镇国公府被围?通敌叛国?

荒谬!沈家世代忠良,父兄更是镇守北疆多年,怎么可能通敌?定是三皇子那帮人搞的鬼!沈青雁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当面质问萧景渊。

可她不能。萧景渊既然已经赐了废后圣旨,就绝不会轻易见她。更何况,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正当沈青雁焦躁不安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叩击声,节奏奇特——咚、咚咚、咚。

沈青雁浑身一震。这个暗号,是沈家军特有的联络方式!

她迅速吹灭蜡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沈青雁握紧了发间的银簪,一步步挪到门后,屏住呼吸。

"谁?"她压低声音问。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简短而急促:"将军危难,速离京城。"

沈青雁心头一紧,确认是自家亲信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一只手从门外伸进来,手里捏着一封密信。沈青雁迅速接过,还想追问,那只手已经缩了回去。

"三皇子的人..."门外的声音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紧接着是一声闷哼,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沈青雁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赶紧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黑暗中,她颤抖着手拆开密信,摸索着重新点燃蜡烛。

跳动的烛光下,信纸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大哥的亲笔!

"青雁吾妹,沈家遭人陷害,被诬通敌。父亲已被软禁,为兄亦自身难保。三皇子党羽欲将沈家赶尽杀绝,恐已察觉你的行踪。速离京城,前往北疆,联合旧部,查明真相。切记,万事小心,为沈家保留血脉!"

信纸轻飘飘的,沈青雁却觉得重逾千斤。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信纸几乎要握不住。父亲被软禁?大哥自身难保?沈家百年基业,难道就要毁于一旦?

"不..."沈青雁喃喃自语,眼圈瞬间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前往北疆!

她迅速将密信凑到烛火上,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信纸,很快就将它化为灰烬。沈青雁将灰烬倒进茶杯,用残茶兑灭,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叫,显然是刚才那个亲信遇害了。

沈青雁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她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纸一角。只见驿站院子里,十几个黑衣人正与驿站的几个伙计缠斗。那些伙计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不知死活。

前门肯定已经被堵死了。沈青雁当机立断,转身冲向後窗。她用银簪撬开窗户插销,猛地推开窗户。冰冷的雨水立刻扑面而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

没有丝毫犹豫,沈青雁翻身跳出窗外,落在泥泞的院子里。雨水混着泥土,溅了她一身。她顾不上这些,拔腿就往后门跑去。

"在那儿!别让她跑了!"身后传来黑衣人的叫喊声。

沈青雁回头一看,三个黑衣人已经发现了她,正朝她追来。她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湿滑难行,没跑几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沈青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那三个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黑衣人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沈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

沈青雁慢慢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银簪。"你们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到了阴曹地府,你就知道了。"说罢,一挥手,"抓住她!"

另外两个黑衣人立刻扑了上来,手中的长刀在雨中闪着寒光。沈青雁深吸一口气,侧身躲过左边那人的攻击,同时将手中的银簪狠狠刺向右边那人的眼睛。

那黑衣人没想到她身手如此敏捷,慌忙后退,却还是被银簪划破了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找死!"黑衣人大怒,挥舞着长刀再次攻来。

沈青雁虽然自幼在军营长大,学过一些防身术,但久居深宫,身手早已生疏。更何况对方有备而来,个个身手狠辣,招招致命。她只能勉强招架,渐渐落入下风。

"砰!"沈青雁的后背被一人踢中,重重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还没等她缓过神,另一人的长刀已经刺了过来,直指她的胸口。

沈青雁闭上了眼睛,心中涌起一阵绝望。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父兄的冤屈谁来昭雪?沈家的百年基业谁来保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那个黑衣人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长刀落地,鲜血喷涌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沈青雁趁机挣脱包围,踉跄着向后门跑去。身后传来黑衣人愤怒的叫喊声和箭矢破空的声音。

她不敢回头,只顾着拼命往前跑。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手臂上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着,疼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沈青雁再也支撑不住,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着。她回头望去,驿站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打斗声。

是谁救了她?

沈青雁的目光落在驿站对面的山坡上。雨中,一个黑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持长弓,身形挺拔。虽然距离遥远,看不清楚面容,但那轮廓却让沈青雁觉得有些熟悉。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沈青雁的心猛地一跳,那个角度,那个站姿...像极了萧景渊!

不可能!沈青雁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萧景渊巴不得她死,怎么可能会救她?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甩掉那些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沈青雁咬了咬牙,转身走进茂密的树林,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山坡上,萧景渊放下手中的长弓,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望着沈青雁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陛下,我们要不要追上去?"身后传来侍卫统领张威的声音。

萧景渊摇了摇头:"不必了。派人暗中保护她,别让她出事。"

"是。"张威领命,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萧景渊叫住他,"镇国公府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张威沉声道:"回陛下,三皇子的人看守严密,我们的人很难接近。不过可以确定,镇国公和沈将军都还安全。"

萧景渊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三皇子...哼,他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陛下,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去把三皇子..."张威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景渊摆了摆手:"不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你先去查清沈家被诬陷的真相,找到证据。朕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是。"张威应声而去。

山坡上只剩下萧景渊一人。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望着沈青雁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青雁,等着朕。朕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沈家一个清白。到时候...你还会回到朕身边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雨声在耳边淅淅沥沥地响着,像是一曲永不停歇的悲歌。

密林深处,沈青雁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青色的衣袖。她撕下衣角,咬着牙给自己包扎。剧烈的疼痛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与雨水混在一起。

包扎好伤口,沈青雁靠在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雨势渐渐小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一角,洒下清冷的光辉。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活下去。为了父兄,为了沈家,也为了她自己。

沈青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月光下,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她朝着北疆的方向走去,背影孤独而倔强,一步一步,消失在密林深处。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沈青雁知道,她不能退缩。为了查明真相,为了洗刷沈家的冤屈,她必须勇往直前。

夜色渐深,密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沈青雁的脚步声在林间回响。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她,守护着她前行。

雨丝终于在黎明前敛去最后一丝凉意。沈青雁蜷缩在老槐树的虬结根系间,潮湿腐叶的霉味混着泥土腥气钻入鼻腔。她猛地惊醒,手刀条件反射地劈向声源——却在触到一片温热兽皮时骤然收力。

篝火噼啪作响,赤红焰舌舔着架在树枝上的野兔。沈青雁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昏沉中睡去,而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男子。

"醒了就吃点东西。"男子将烤得焦黄的兔肉撕成两半,骨缝间还沁着油星。他递来的半边带着肥美的后腿,指尖缠着渗血的布条——昨夜救人时被流矢擦伤的伤口尚未处理。

沈青雁握紧藏在袖中的银簪,金属冰凉硌着掌心:"阁下深夜援手,却始终蒙着面,是何道理?"

对方低低笑起来,火光在玄铁面具上投下扭曲阴影:"沈姑娘连救命恩人都要捅上一簪子?"他抬手揭下面具的瞬间,沈青雁倒抽冷气——那道横贯左额的刀疤,分明是三年前北境突围时,替她挡下柔然暗箭的疤痕!

"靖...靖远侯?"她声音发颤,眼前人分明是三年前战死沙场的少年将军,此刻却活生生坐在眼前,喉间狰狞的刀疤随着吞咽动作轻轻翕动。

燕昭将草药捣碎敷在伤口,粗粝指腹擦过结痂的旧伤:"老侯爷让我给您带句话。"他忽然倾身靠近,篝火噼啪声中,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黑风口的雪,比宫里的炭盆暖。"

沈青雁猛地攥紧兔肉,油脂从指缝溢出。黑风口——舆图上那个被红笔圈住的北疆隘口,父兄戍守之地。燕昭将水囊抛给她时,羊皮袋撞上腰带铜佩,发出熟悉的叮当声。

那是沈家军斥候营独有的九节响铃。

"你究竟是谁?"她按住腰间佩剑,这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是从驿站后厨摸来的,此刻却微微震颤。

燕昭忽然吹灭篝火。晨雾漫上山坡的刹那,林间传来枯叶碎裂的轻响。他拽着沈青雁滚入灌木丛,玄色披风将两人完全罩住。潮湿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沈青雁能数清他睫羽上凝结的霜珠。

"三皇子的鹰犬追到了。"他指尖按在她唇上,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坤宁宫那夜,萧景渊也是这样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说"青雁,再信朕一次"。

七八个黑衣人呈扇形搜索而来,领头者腰间悬着鎏金腰牌——那是东宫卫率的标记。沈青雁瞳孔骤缩,萧景渊竟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找到他们了!"猎犬狂吠着扑向灌木丛。燕昭突然拽着她滚下陡坡,沈青雁只觉得天旋地转,额头重重磕在青石上,血珠立刻渗出来。

"往悬崖跑!"燕昭将她推向前方,自己转身迎向追兵。沈青雁回头望去,只见他手中突然多了柄鎏金虎头枪,枪尖划破晨雾的刹那,六个黑衣人已血溅当场。

这枪法——是大哥的破军枪法!

她踉跄着跑到悬崖边,晨雾中隐约可见谷底奔腾的江水。身后脚步声渐近,燕昭浑身浴血地追来,铁枪断成两截,腹部插着把匕首。

"抓住他们!"黑衣人的呐喊刺破晨雾。沈青雁忽然抓住燕昭的手,一同跃向崖下。坠落的瞬间,她看见燕昭怀中掉出半块玉佩——那是当年她亲手为战死将士烧制的骨灰佩,刻着个"雁"字。

江水裹挟着两人沉入幽蓝深处,沈青雁在失去意识前,听见燕昭贴着她耳边轻笑:"这下,你总该信...我是来帮你的了..."

岸上,佩戴鎏金腰牌的领头人收起长弓,箭囊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白羽箭——和昨夜射中刺客手腕的箭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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