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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玉秋

云庵忆事录

十年前,皇城西南。

乌云遮掩清晖,灯火黯淡,整条小巷中除了那飘忽的纸灯,便再无其他光亮。潮湿的空气黏在身上,浓厚的雾气弥漫,一片死寂。

突然,一声刺耳的哨声撕裂夜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踏破了残存的安宁。为首的男人身着夜衣,脚踏皮靴,身披铠甲,头戴兜鏊,犹如从黑夜中悄然而至的死神,凝视着生灵。腰间的银质虎符闪烁着流光,静待宣判。

男人在一座宅邸面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文府”二字。他转过头,瞥了身后紧跟着他的人一眼。那人立马理解他的意思,朝剩余的士兵一挥手:“上!”

“砰!”

木质的大门被瞬间撞开,男人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不疾不徐的朝内走去。其他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文父文母二人端坐在堂上,看着这群不速之客闯入他们的宅邸,却未尝发出一点声音。他们知道,这次劫难难逃,就算皇帝没有下旨,他们仍然还是触动了这些贪官污吏的利益。

文父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抬头对上男人那双犹如饿狼般的眼睛,说道:“张将军,夜分如是,莅临寒舍,所谓何事?”

那个被称作张将军的男人嗤笑一声,道:“我以为文大人早就知晓此事,在此恭候呢。”

说罢从领口处掏出一卷轴,展开念道:“圣上谕旨!今,因文氏为官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特命张将军率兵三十,抄没其家!”说罢挑衅地看了文父一眼。

“文大人,还请多多担待。”嬉笑的表情顷刻间消失,取而代之的狠戾和无情。“给我搜!”

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如黑影,闯入了文府的各个房间,将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翻了出来。

文父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他实在没想到这帮虫豸竟能如此蛮横无理,他家祖上三代为官,摸着良心说自己从未有过受贿逾法之事也问心无愧,用如此借口来诬陷,简直欺人太甚!

他转头看了眼文母,文母的眼中噙着泪,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将手与文母的手交叠,以示安慰。文母此时也转过头,声音发颤,却难掩不甘与悲愤:“我等从未对不起百姓!也从未对不起圣上!清正为官数十载,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荒唐至极!”

此刻的搜查也到了尾声,张将军看了看面前这一摊破布,挑了挑眉,问到:“就这些?”

身旁的士兵答道:“文府共五室,所有称得上财物的都在此处了。”

张将军用皮靴踢了踢布团,抬眼望向堂上的二位:“文府三代为官,就这些积蓄,未免让人难以相信吧?”

说完又向四周望了望,问道:“话说,令爱和令郎呢?难道挟款潜逃了?”

文父冷哼一声:“老朽早就说过,我等从未有行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之事!倒是尔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打着圣上的幌子做着小人的勾当!真是一群忠心的走狗!”

张将军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也逐渐染上凶残。

“至于犬子和犬女,”文父停顿了一下,“你们这辈子也别想找到!”

张将军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然后对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旁边的士兵立刻带着几个人冲了出去。文母见状,刚打算起身,却被文父压了下去。

“张将军这是何意?”

张将军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自己的酒壶从腰间解下,拧开瓶塞后让身后的人泼在四周,然后对着文父浅笑出声:“当然是送你们下去团圆啊。”说罢只见银光一闪,墙上灯笼内的烛火落地,点燃了房屋,再加上烈酒引燃,霎时间文府火光冲天。

张将军立在院落中央,四周燃着熊熊烈火,赤红的火焰映在他幽深的眼眸中,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火光在他身上变成了流淌的鲜血,而他就那样笑着,看着惊恐的文父文母。

随后,他转身出门,轻飘飘留下一句:“永别了。”随手关上了院门。对外面守着的士兵说:“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可有其他风声走漏。倘若问起,那就是文家意外失火,仅此而已。”

说罢,便挥挥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至于那两个小崽子,他有的是手段找到他们,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他唇角勾起,回宫中复命去了。

…………

十年后,沈家宅邸。

文玉秋猛地坐起,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从额头滚落,滴落在衣袍上,晕湿一片。恐惧如潮水席卷了他的全身,好像又回到了那夜黑暗的小巷。无数次午夜梦回,哪怕经过十年光景,仍然如同无底的深渊,将他吞没。

“姐姐……”颤抖的嗓音呢喃着。

他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明月,他已经没有家乡可以思念了,唯一的牵挂便是那生死未卜的姐姐。须臾又从衣间掏出一块玉佩,那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这玉佩原是文父和文母的定情信物,是两条鲤鱼,文家清贫,唯一的念想就是每年年末能有些余粮,一家人一块吃些好的。可现在,这玉佩却成了他们留下的遗物,也是唯一能和姐姐相认的信物。

那夜的火光照亮了西南的皇城,却唯独没有照亮他们的前路,黑色的街道犹如张开巨口的猛兽,静待猎物。那场大火已经几乎烧断了他们的希望,偏偏这时,追兵还在穷追不舍。情急之下,姐姐让他藏在了幽黑的巷子中,自己则为了保住他,主动引开了追兵。

“只有我们活下去,才能让父母安心。”姐姐最后的嘱托仍在他耳边回荡。“放心,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带着玉佩来找你。你也记得,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知道了吗?”

文玉秋将玉佩轻轻收好,翻身从屋顶上下去,轻盈落地。

“我一直都记着,姐姐。”

…………

沈云中坐在书房的桌案旁,静静阅览着最近几日送来的书信。在他弱冠之后,他便从父亲那接过了部分事务,为父亲分忧。

听见屋外的响动,他头也不抬,嗓音平稳:“醒了?”

文玉秋听到后脸色一僵,强装镇定的走上前去,单膝跪下。

“属下失职,还请少爷责罚。”

跟着这位少爷这么久了,尽管知道他并不会责罚自己,也从未有些许怪罪,但每当这时,他还是会被这慑人的威压吓到,且不论他地位低下,沈府收留他更是一份恩情。

不出意外,沈云中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帘,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文书。

“累了便叫其他人来吧。你过来坐着陪我。”

文玉秋应了一声,转身到屋外寻了其他两侍卫在门口守着,随后回屋关上门,在桌边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他不明白少爷的用意,但是他知道命令不可以违抗,于是只能乖乖坐着,看着少爷忙碌。其实他很想帮忙,可惜他没念过书,更不懂什么公务,所以他看了一会便觉无趣,把视线转到了沈云中身上。

其实,沈云中比他岁数还要小一些,可他的能力却让自己望尘莫及。也许他能做暗卫的原因,可能是胜在他身段灵巧,易于隐蔽吧。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挫败感,他与沈云中在一起生活了十年,这人除了做饭意外几乎全能,张扬的眉眼和挺拔的身躯,无不彰显着他的意气风发,明明要比他小一岁,可是他却有一种被当作弟弟对待的感觉,甚至有时候沈云中对他,比对亲弟弟沈风凝还要好。为此沈风凝总是埋怨说他才是被收养的那个才对。

相较之下,自己的容貌就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好在他做的一手好饭,只有在这方面,他才有了些成就感。毕竟以前,沈风凝总是嚷着要吃他做的饭,沈云中偶尔也会来凑凑热闹。

想到这,文玉秋叹了声气。

“怎么了?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被抓包的文玉秋明显有些慌张,掩饰的眼神四处乱飘,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没什么。

沈云中听罢也没说什么,起身向屋外走去,路过文玉秋时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道:

“不早了,早点休息。”

说罢便自顾自地回房休息去了。

文玉秋对他的行动早就习以为常了,又或者说他其实对这些小举动很受用,当然,也仅限在沈云中面前吧。他将桌案稍微收拾了一下,随后将蜡烛吹熄,关好屋门,走向偏院的小屋。

其实文玉秋的容貌不差,相反,清冷的面容中透着一缕轻柔和温情,白皙的面庞在清辉下如同温润的美玉,眼眸中盛着一汪碧水,不染纤尘,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可比,只是常年隐于人后罢了。

他的小屋不大,但对他来说足够了。本来是有间大一点的,可是他自知自己的身份,最后选在了这里。左右他的东西也不多,沈父沈母也拗不过他,唯一不满的沈云中也拿他没办法。回到屋内,褪去夜衣,露出纤细的腰肢。做暗卫自然要求小巧灵活,肌肉线条并不明显却体型匀称不乏力量。随后便瘫倒在床上,望着屋顶,脑海中还放着刚刚沈云中处理公务的场景。他烦躁得甩了甩头,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其实玉秋和云中一直是双向暗恋,只是从未宣之于口。玉秋很喜欢被摸头,当然也仅限亲近的人。而对于云中他的耐心很足,也很喜欢对方的触碰。后续想个办法让他们坦诚相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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