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拐杖敲击地砖的“笃笃”声宛如重锤,一下下砸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黑暗中,她能感受到陆清和背肌的紧绷——他站在她身前半步远,像一堵温热的墙,将门外未知的危险隔离开来。掌心的银簪依旧发烫,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
“咔哒。”门锁转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月光被身影切割成两半。苏家老爷子站在门框中央,龙头拐杖的阴影恰好笼罩住陆清和。老人手中那个暗红色的首饰盒,在月光下泛着与苏晚藏在背后那只一模一样的光泽。
“陆医生深夜查房?”老爷子的声音沙哑,目光却锐利如鹰,“还是来帮我孙女收拾东西的?”
陆清和不动声色地将散落在地上的画纸踢到床底,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苏晚光着的脚踝。她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的小腿——那是让她别动的信号。
“苏老说笑了。”陆清和侧身让出空间,“苏晚只是有点失眠,我来看看她的心率。”
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转了个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没有往里走,视线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当他的目光掠过苏晚藏身的门后阴影时,苏晚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银簪突然烫得惊人,她几乎握不住。
“年轻人,有些游戏不是你们玩得起的。”老爷子突然开口,拐杖指向床头柜上的颜料管,“特别是拿重要东西当赌注的时候。”
陆清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再转回头时,眼角的细纹里凝着寒意:“我是医生,只关心病人的健康。”
“健康?”老爷子低笑两声,笑声像漏风的风箱,“我们苏家的健康,从很久前就和花园里那株老牡丹联系在一起了。”他举起手中的首饰盒,月光照在雕花盖上,倒映出扭曲的光斑,“你以为,这银簪真是普通的传家宝?”
苏晚后背贴着凉透的墙壁,忽然想起原主日记里的片段——十岁那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看见老爷子把什么东西埋进花园牡丹坛。当时她以为那是噩梦,现在想来……
“太晚了,不打扰病人休息。”陆清和突然上前半步,巧妙地挡住了老爷子的视线,“明天我会安排做个全面检查。”
老爷子没动,拐杖头在地板上轻轻敲击着某种规律。苏晚数着那节奏,突然浑身一冷——那不是随意的敲击,而是摩斯密码!她学过这个,为了画谍战题材的插画专门研究过。
S-O-U-T-H(南) G-A-R-D-E-N(花园) M-I-D-N-I-G-H-T(午夜)
老爷子为什么要用密码传递信息?而且是当着陆清和的面?
“也好。”老爷子突然收起拐杖,转身走向走廊,“告诉晚晚,明天回家。老宅的牡丹……快开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苏晚心口猛地一缩。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陆清和立刻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时,苏晚看见满地狼藉的画纸上,沾着某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什么时候开始渗血的?”陆清和抓过她的手按在脉氧仪上,指节泛白。绿光闪烁中,血氧饱和度跌到危险的82%。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银簪的裂痕处渗出细小血珠,染红了牡丹花纹。她想说没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腥味涌到喉咙口。
“别硬撑。”陆清和抱起她放回床上,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脚踝,“老爷子有问题,他刚才用摩斯密码……”
“我知道。”苏晚抓住他的手腕,银簪硌在两人皮肤之间,“他让我午夜去南花园。而且这个——”她把发烫的银簪举到光线下,牡丹花蕊的珍珠突然亮起幽蓝微光,“刚才他拿出另一个首饰盒时,这里就开始发烫。”
陆清和的瞳孔骤缩。他接过银簪对着光仔细看,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普通裂痕……是人为刻的星图!”他指尖抚过牡丹花瓣的边缘,“每道裂痕都对应不同的星位,当你的血渗进去,正好激活了这个……”
“激活了什么?”苏晚追问。病房窗外突然传来夜鸟怪叫,在寂静的医院里格外瘆人。
陆清和没回答,而是掀开她的病号服,把听诊器按在心脏位置。冰凉的金属让苏晚瑟缩了一下,他却按住她不让动,眼神凝重得吓人。
“杂音变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频率不对,像有两个心跳在同步……”
苏晚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起穿越那天在画室看见的异象,想起那些吸收血液后栩栩如生的牡丹画作,想起陆清和耳后那个会变色的印记……
“我们现在就去老宅。”苏晚猛地坐起身,拔掉手上刚重新插上的输液针。这次陆清和没拦她,只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急救包塞进她口袋。
“坐我的车。”他抓起外套,“如果真像老爷子暗示的,今晚子时会出事。”
银色跑车像一道闪电划破凌晨的街道。苏晚攥着发烫的银簪,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在陆清和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导航早就失灵了,屏幕上只有不断闪烁的雪花点,但车子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稳稳地驶向城郊的苏家老宅。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苏晚突然开口。车厢里只剩下引擎低吼,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带着某种试探的意味。
陆清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苏晚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三岁。你穿着粉色公主裙,把整盒蜡笔都摔在我新买的乐高城堡上。”
苏晚忍不住笑出声,原主骄纵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然后呢?”
“然后你指着我鼻子说,当医生有什么了不起,将来要画一幅让所有人都心跳加速的画。”他侧过头看她,月光正好落在他眼底,“现在想想,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晚想问,却看见道路尽头亮起幽蓝光芒。那不是路灯,而是从苏家老宅方向透出的奇异光晕,像某种活物在黑暗中呼吸。
车子停在雕花铁门外时,凌晨一点五十。花园深处飘来浓郁的牡丹香,明明不是开花的季节。苏晚推开车门,银簪突然飞到半空,化作一道蓝光射向花园中央。
“小心点。”陆清和抓住她的手,他手心全是汗,“我跟你一起。”
穿过熟悉的鹅卵石小径,苏晚的心跳越来越快。青砖缝隙里渗出幽蓝微光,像某种发光苔藓。当他们走到花园中央那株百年牡丹前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月光下,本该枯萎的牡丹枝干上,竟然绽放着一朵巨大的血色牡丹!
花瓣层层叠叠,红得像凝固的血,每片花瓣边缘都泛着与银簪相同的蓝光。更诡异的是,牡丹根系处的土壤正在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把银簪插进花坛中央。”老爷子的声音从树后传来。他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手里那个首饰盒敞开着,里面躺着另一支一模一样的银发簪。
陆清和把苏晚护在身后:“您到底想干什么?这株牡丹有问题!”
“问题?”老爷子走出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苏晚才发现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它是我们苏家的根本。三百年前,第一代家主用特殊方法培育出它,从此苏家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的拐杖指向那朵妖异的牡丹花,“但这平衡每年都需要巩固,而晚晚,你就是今年最重要的一环。”